当啷。
金针被随意丢落在地。
这是楚留香第一次认真地看见她的手。
小叶的手指纤细修长,骨节分明,仿佛只有一层薄薄的血肉附上筋骨之上,虎口与掌心处也生了薄茧。
和他握住这只手所触到的感受一般。
“阿姐。”
满身血污的小叶半跪在王歧姑面前,昔日里空洞的双眼焕发出了神采生机,直勾勾地凝注她,再度将手伸向脑后。
“不要再取了!”王歧姑慌忙喝道,企图阻止她的行为。
当啷。
另一只金针出现在二人相对间的地上。
“终究还是心疼我的。”
小叶的脸上浮起苍白的笑意,“可惜取不取,我都要死啦。”
王歧姑目光闪烁,强撑着不肯低头,却别过了脸去,不敢看她。
“请把解药给我吧。”小叶又道。
“好啊。”
她似是忽然开窍了一般,迎上了对面人的注视,眼神灼灼,朗声说道:“药就在我身上,只看香帅敢不敢吃了。”
小叶很快就从她内衫中摸出了两瓶药。
“这里一瓶是十香软筋散,一瓶是十香软筋散的解药。颜色气味别无二致,中毒者若再服一次毒药,便即死去。”
王歧姑看她拿着两瓶药不知所措的模样,出声解释,随即又讥嘲道:“药就在此,怎么选、怎么吃,全凭香帅抉择。”
“阿姐?!”小叶蹙起眉头唤道。
她笑得无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楚留香倒是释然,语气淡淡:“瓢把子这是要考验我的运气?”
小叶的目光忽地转向了在一旁隔岸观火,看热闹似的传功长老。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在两人间打了个转,传功长老立马就领会了她的意思。
“行啦!额…既然小叶姑娘是没救了,我看也没人能再有心思教化这个作恶多端的女魔头了。这样吧,老夫也学学你,现在就赏你个痛快,送你下去和你那世上第一好的妹子团聚。”
他说着便要提掌运气,小叶见此情形当即就护在了王歧姑的身前。
她面色焦急劝说着对身后人:“阿姐,你要是再冥顽不灵,我也保不住你了!你难道想丧命于此?那你妹妹的仇谁去报?”
“慢!”
王歧姑喊道。
她铁青着脸,望向楚留香道:“那我再给你一个选择。你是要“天王保心丹”,自己做一辈子的废人,留这傻妞在这阳间多活上盏茶功夫;还是要十香软筋散的解药,放弃这个将死之人?”
“我要‘天王保心丹’,不要解药。”
楚留香回答得快极了,甚至在王歧姑的话尚未说完之时,他便斩钉截铁地道出了心中所求。
王歧姑道:“你要想要好了!这十香软筋散无人能解,但她却是必死无疑。我实话说了,那脑后的三枚金针乃是人体先天之气,诸阳之会所在,封住了她周身奇经八脉,所以才会使她失智、失明、失忆。她今擅动,必死无疑。再好的药材,多高明的医术,也是救不回来的。哪怕是如此,你也要选‘天王保心丹’吗?你不后悔?”
楚留香没有半点犹疑,沉声道:“我只要‘保心丹’。”
“楚留香!”小叶急道。
王歧姑道:“保心丹就在屋内梳妆台上的暗格里。香帅偷盗技艺独步天下,我相信你不会找不到的。”
“成了!”
传功长老捻着胡须哈哈笑了起来,楚留香的脸色却沉重依旧,愁苦笼罩在眉宇,仿佛挥之不去的阴云。只朝他略一颔首,迫不及待地冲进了屋去。
“什么?”
小叶有些不明所以,正举步欲追,倏地胸口一阵剧痛,浑身气力霎时尽散,仰头呕出一大口瘀血,扑地摔倒,眼前一应人事也变得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找到了,小叶儿!”
楚留香带着几分雀跃的呼唤声入耳,便是她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知觉。
风声,呼啸而过的风声。
这风声好像很远,远在天涯。
又好似很近,近在耳畔。
她没有力气睁开眼睛,更没有力气开口说话,只是勉力动了动干涩的唇瓣。
她仿佛被困在了黑暗中,被困在了这副躯壳里。
小叶也不知道,眼下的自己,到底是死是活。
万幸的是,她还能听见外界的声音。
“在下楚留香,求见张神医!”
是楚留香?是他和自己在一起么?
小叶也有些不确定,因为说话人的嗓音沙哑,语气焦躁,与一贯泰然自若,声若流水的楚留香差别太大了。
“不在家?他去哪里了?!”楚留香忙问道。
“回香帅,前几日掷杯山庄的左二爷将他请去了。”
“掷杯山庄?”楚留香呢喃道,也不多话,转身便运起轻功飘然离去。
“他真的是楚留香?”有人问道。
“我看不像。那人胡子拉碴,神情憔悴,眼眶都要凹进去了,哪有半点盗帅的风采?”
“就是就是。你看他背上的那个人,在这初秋的天就穿着个厚斗篷,估计是生了什么重病,来上门来求医的。怕咱们先生不给治,故意编了个身份。”
…
闲言碎语顺着风声灌进了小叶的耳朵里,她的心口又开始痛了,他们说得是真的吗?楚留香怎么会成这样?那个穿斗篷的人是自己吗?
伴着纷乱嘈杂的思绪,她陷入了昏沉。
“姑娘?姑娘?”
这声音仿佛大手拨开云雾,迷途的野鹿终于见到了光明,她朝着那明媚处奔去,小叶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是谁?”脑中的弦霎时绷紧,她警觉地打量着四周,出声问道。
入目即是一张清瘦矍铄的面庞,虽然和蔼可亲,却仍不免叫她紧张。
“老朽姓张,名简斋。”
他捋须笑着说道:“是香帅请我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