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孩打交道的经验,听她一时半会不肯出来,楼下的争吵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停,只能任由她去。
毕竟,他一直是淡漠不管闲事的个性。
“听着。”他嗓音冰冷下逐客令:“我现在下楼去倒水,等我回来,别再让我看见你,懂吗?”
他手掌撑地,准备站起来,去楼下厨房一趟。
“哥哥……”
一只白嫩的小手犹犹豫豫伸出来,林启川低眸,先是看到一颗毛绒绒的脑袋,然后一张战战兢兢的小脸进入视线。
“哥哥别走。”林玺抓着他的外套下摆,死活不肯松开。
林启川依然坐着,没有再动。
灯光划过他脸部英朗的轮廓,十八岁的少年自带贵气五官,只是眉眼清绝,气质疏离难以接近。
“喂。”他对床底下的小孩说,“我很凶的,你知道吗?”
匍匐在地板上的小兽没有回答他,而是过了一阵,“呜呜呜”地小声啜泣起来。
小孩子的哭声压抑又伤心,好像被大人重重地欺负了似的。
林启川哭笑不得,又不会哄小孩,只能硬梆梆道:“哭什么,我还没开始凶你呢。”
林玺哭得头发乱糟糟,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哥哥已经在凶我了。”
像听了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林启川轻扯了一下嘴角,懒得理会小孩子的无理取闹。
只是警告说:“哭仔细点,鼻涕别粘在我地板上。”
没有等到任何来自大人的安慰,林玺弱小无助,沉浸其中地又抽噎了一小会儿。
只是到底听懂了这不轻不重的警告,很小心地把流出来的清水鼻涕擦在自己衣袖上面,林启川坐回了书桌专心写作业,只是态度还是疏离的,当她是空气。
过了一会儿,等他把全部的作业完成,楼下激烈的争吵渐歇,身后响起“咚咚咚”赤脚踩过地板的声音,林启川没有回头。
藏在床底下的小老鼠出去了。
交集一旦开始,如同打开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再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林隆胜在外面的桃花不断,田清这林太太做得实在是难受,既担心丈夫被外面年轻妖媚的狐狸精蛊惑,说不定哪天就无情递来一张离婚申请书,又担心自己丧失怀孕功能,林隆胜迟早在外面折腾出一个私生子来,那她的好日子也基本到头了。
田清的焦虑与日俱增,三天两头控制不住情绪跟林隆胜吵,林玺这小可怜虫就住隔壁,开始频频往楼上林启川的房间跑,林启川一开始会锁门,但是架不住门外的她坚持不懈地敲门,骂是骂不得的,只是稍稍板起脸,她就会仰着她那张无害单纯的小脸,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地注视他,水汪汪喊一声“哥哥”,声音委屈极了,好像他欺负了她多久了似的。
林启川没辙,最后干脆也不锁门了,默许她进门,纵容她钻进他的床底。
反正,楼下那对夫妻总有吵不下去的时候,她总会走的。
高三学习强度大,佣人每晚会给林启川准备宵夜。
厨房很用心,甜品每晚不重样,有时是一碗红枣莲子羹,有时会是碗红薯山药汤水,反正都是汤汤水水,对肠胃负担不会太大的甜品。
林启川和大多数男孩一样,对甜品兴趣不大,舀过几口就放到一边,再多不看一眼。床底下的林玺观察他很久,直到有一天——
“哥哥,剩下的能不能给我吃?”
小女孩的声音透着一点委屈:“我有点饿。”
林启川瞥了瞥床底下的小脑袋,还是一贯的冷淡态度:“我床底下不养馋猫。”
“哦。”小脑袋失望地快和地板贴到一起去。
“想吃自己出来。”
那颗原本萎靡的脑袋振奋抬脸,露出一张精致可爱的小脸蛋,林玺双眼晶晶亮,嘴巴抹蜜似的一连喊了好几声“哥哥”,就差对他摇尾乞怜。
“哥哥真好。”
“哥哥一点都不凶。”
“哥哥你吃不完的话我帮你,别看我个头小,我肚子可能装了。”
小嘴吧唧,一口一个“哥哥”,三五下就把那碗剩下的甜品舀干净,大眼睛幸福地微微弯成月牙。
林启川通常不太理她,偶尔写作业间隙会淡淡扭头瞥她一眼。
——还挺很好养的性格,一点都不嫌这是别人吃剩下的,勺子上说不定还残留他的口水。
林玺的妈妈是南方人,没事就在厨房里煲汤,家里的厨房时常飘香。
幼年时的林玺就是在甜香的滋润长大的,那一口家的味道,很让她眷恋。
红枣莲子羹的味道最合她心意,就连想起姨妈和姨父天天吵架,也没那么难受了。
不知道第几个晚上,在她意犹未尽地用舌头舔掉嘴角的汤渍后,林玺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正在灯下看书的林启川,小心翼翼地挪动靠近,表情全是明显的讨好。
林启川虽然没吱声,没扭头,但注意力早就不知不觉离开课本,到她身上。
在她鬼鬼祟祟越靠越近,他那张万年寡淡的俊脸终于慢悠悠扭过来,属于成年人的锐利目光直接把林玺变成了一根图钉,钉在原地。
“我看上去很好吃吗?”他不怒自威地问。
在这个家里,林玺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迅速地点头否认,务必不让这个哥哥讨厌她。
这个家的所有人,甚至姨妈都围着哥哥转,他在家里的地位比她高多了。
就连好吃的甜品,也只有哥哥有。
“哥哥……”
林玺谨慎又谨慎地打量他看不出情绪的脸,又吞吞吐吐没有说下去,两侧的腮帮子鼓鼓的,像水里一条正在为食物犯愁的小鱼。
“不把话说完是很坏的习惯。”林启川的目光又重回纸上,“不说就自己出去。”
林玺终于鼓起不多的勇气,踮起脚尖凑过去瞄了瞄哥哥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全是数字和图形,好像天书。
一碗好吃的甜品,令她天然地愿意亲近这位不怎么熟悉的哥哥,全然忘了哥哥早就提醒过,他其实有点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