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仿佛又退回到从前。
她规规矩矩很少再上来,沉默孤僻地待在自己的房间,不能像幸福的小孩那样不高兴时任性吵闹,她好像学会了忍耐懂事,以前用力地哭,现在用力地笑。想起这里,林启川更不好受,几乎是带着自责的心情叩指敲门。
“笃笃笃一一”
“芳姨我不吃……”
紧闭的房门被突然打开,林玺微不耐烦的脸唰地出现在他视线里,她乍然见到他,显出吃惊,然后黝黑无辜的眼睛便无所适从地转了转,杵在那里,低低叫了一声“哥哥”。“哥哥,你回来了呀。”
她眨巴眼睛,不似平日见了他亲热贴上来,小嘴恨不得一口气把身边发生的所有事一次说完,今晚她却有些词穷,学着芳姨的口吻:“你吃饭了吗?”
林启川“嗯”了声,将手里拎着的甜品袋递过去:“正好路过,给你带了好吃的。”
“哇,谢谢哥哥,都是我喜欢吃的呢,哥哥真好。”林玺面带惊喜地伸手接过,往甜品袋草草瞥了一眼,再抬头时笑容粲然,嗓音清甜如蜜,让人瞧不出她其实心里生了好大一块暗疮。
林启川注视她,想要看进她眼底深处:“芳姨给你什么,你不愿意吃?”
林玺皱了皱鼻子,微表情有点可爱:“芳姨煮的夜宵很好吃的,可是她老进来找我说话,好几次打断我做题思路了,我就不乐意了。”
“明天我会提醒芳姨,让她少上来打扰你。”林玺眉眼弯着,很客气:“谢谢哥哥,哥哥最周到了。”
这当然是她随口就来的客套话,但听在林启川耳里,心里颇不是滋味。
如果他真是一个周到妥帖的哥哥,便不会有今天发生的事,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站在她房间门口拖泥带水,犹犹豫豫。
气氛凝滞,透着一丝丝难堪,一丝丝古怪。“今天我……
他神色凝重,他到底是下了决心,想要说点什么,如果能让她舒服一些,那就再好不过。
“哥哥今天真帅!我在台上都看呆了,从来不知道哥哥打球那么厉害呢!”
林玺猝然打断他,双眼晶亮,眼底都是深深崇拜。“哦对了,哥哥等我一下。”
林玺闪身不见,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圆形花环。应该是头一次做,花环制作得粗糙,但胜在刚摘下的鲜花缤纷艳丽,有几朵还沾着露水。
“这是我给哥哥做的胜利者花环,就是我手艺不精,中间扯下了好几片花瓣。”
林玺吐舌头,古灵精怪道:“哥哥不许嫌弃。”“当然不会,做得挺好的。”
林启川释出一个亲切笑意,看起来确实没嫌弃,他俯身弯腰,指了指自己脖子:“给我戴上吧。”林玺瞳仁晶晶亮,微微倾了上半身,但始终和他保持距离,并不敢太过亲近,她仔细端详,又深觉手艺实在拿不出手,哥哥那么完美修长的脖子,都被衬得不那么好看了。
“我做得好丑啊,哥哥是冠军呢,可不能戴那么丑的。”
她个性里的完美病发作,伸手想给他取下来,“算了,还是再做一个。”
“不丑。”
林启川及时站直身体,令她够不到,这种孩子气十足的小玩意,虽然在一个成年人脖子上总显出几分滑稽,但他挺珍视:“礼物很特别,我很喜欢。”
真诚无价,这份心意,他感受到了。
“哥哥喜欢就太好了!”
林玺便释然地绽开笑颜,懂事地朝他挥手:“哥哥今天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她主动结束这场对话,无意揭开白天那个伤疤,林启川便也尊重她,掠过去不再提,互道晚安后,林玺的房门关上。
林启川戴着这个拙劣却诚意满满的花环,走上三楼台阶,穿过重重的夜,站在自己房间里。
他取下花环凝视片刻,最终将它郑重搁置在书桌上。楼下,林玺房间。
房间只开了一盏台灯,光影昏沉,令人着迷。林玺现在不那么惧怕黑暗了,反而沉迷于黑暗的包裹,也许这是一种怪癖,只有在纯然黑暗的环境里,她才可以卸下戴了一天的面具,露出连自己都会陌生的面目。她其实没那么爱笑,如今更钟爱黑暗中冷脸的自己。望着窗外浓黑如墨的夜色,连星星的微光都寻觅不到,她面无表情地尝了一口甜品袋中的泡芙,酥皮脆软,奶油醇厚,轻轻一咬,唇齿间流淌开丰厚细腻的奶油。可是,有点鼾甜、有点腻。
花点钱就可以买到的糖精,不过是在欺骗单纯的味蕾罢了。
林玺面无表情地吞下,走了两步,抬手,手一松,将整袋甜品送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