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柏麟掩饰性地清了清嗓,意识到方才失态,“本君的意思是,待再察看一段时间,确认无碍后,再搬不迟。”
“多谢帝君体谅,可——”
“就先这样。”仿佛怕她继续拒绝,他扔下句“本君还有要事商谈”便急匆匆走了。
原道不差一时半会的政务,突然又说得跟火烧眉毛似的,逼得他回去处理。黎初盯着他直至他背影消失,才问洛渊:“这些年,他是不是压力太大才变得这么神经兮兮?”
她其实更想说柏麟是不是得了战后PTSD。
“并不是,”洛渊暂时不想告诉她柏麟帝君的心思,这也与桓深达成了一致:“帝君如今有战神相助,早已没了当初的焦头烂额。”
说起战神:“战神到底怎么来的?”
“偶然相救,除此说法,再无其他。”
“何时救的他?”
洛渊回想道:“就在你昏迷不久。”
“早不救晚不救,”黎初觉着这时间点有那么点子世事无常,自嘲道,“若我那次听桓深的劝,再坚持阵等战神出现,如今是不是就不用落到残废这般田地。”
她边说边摆弄着一些手势,却已使不出太多法术。
“会恢复一些的,”桓深的声音倏地插进来,“过去的事莫再纠结,今后你多想想我的话便是。”
这些年,他经常往返仙界,今儿刚好过来,才能到得这么快。
洛渊适时起身离开,为他们留出相处空间。
黎初抬起眼。
“你来了。”
她轻轻道,纵有无数疑问,再见此世真正的亲人,却不知如何开口。
桓深细细端详了她一番:“身体可有何不适?”
“除了软弱无力如废人,暂无大碍。爹娘可否知晓我清醒的消息?”
“我第一时间便给他们送去消息了。”
她太平静了。
忧她郁结于心,桓深纵使有心,却也无力,只得苍白地开解,“活着才有盼头。”
“道理人人皆懂,”黎初心神领会地点头,“就看我能否跨过这道坎了。”。
这是明着承认她对没了修为一事,介意至极。
桓深暗暗一叹,心中却是松了口气:她在意,才是正常的。
他摸出面八棱银镜,道:“这镜子用来传音通讯的,虽未有术法便捷,但胜在不怎消耗灵力,我同爹娘都备了一面,这面是你的。”
黎初接过银镜细瞧了几眼,摆弄一番,镜面水波浮动,她已然找到了启动的诀窍。
“我的妹妹,还是那般聪慧。”桓深露出丝笑意,等着镜中现出父亲母亲的面容,“他们永远以你为傲。”
黎初抿了抿唇,低声道:“谢谢。”
“谢什么?”一面镜子而已,为何还要道谢?
“谢你,没同我再说些宽慰人的空话。”
因为,那只会加剧她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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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是一段时日,黎初虽已逐渐好转,但损耗太过,精力始终不及以前,仍时不时嗜睡。即便暂时不能重拾现有政务,也专门着人给她理了昏迷那些年,她错过的时事政令。其中,自然不乏如今仙界的大红人——战神。
她看了些战神的记载,只说他骁勇善战,深得柏麟帝君信任,除外再无其他有用信息,连战神是何种性格都无法窥见。她转而开始看战神的海量影像,托她先前各种“改革”的福,记录战神私人的书料不多,活生生的录像倒是多得很,尤其是他领兵打仗时的那些。
桓深看不下去她这般废寝忘食地钻研经营,某次同她直言:“战神不擅官场交际,对你的地位没有实质威胁。”
“一个带领仙界走出覆灭危机,众望所归的英雄,对上一个过气的废人,怎会没有威胁?再说,还有柏麟是她的最大后盾。休养期间,我五次找他,他四次以同战神商议战事回绝,另外一次来,也是在我睡下后。”
黎初自然不信这通说辞,而说到此,她不禁悲从中来:“桓深,我失宠了。”
平静了一段时日后,她的情绪开始起起伏伏,时而高亢憎恶,更多的是萎靡不安。当下哀戚涌上心头:“我知道自己会失权,但没料想到会这么快!”
“他救我究竟是为什么!难道只是想欣赏我的不甘吗?!”低落后,立马转向怨愤。
恰逢一旁投放的影像正进行到战神大胜归来,两旁军将夹道高呼,柏麟帝君亲自出面相迎。
“我说过,我最信任你。”
驻影珠里的柏麟帝君面带浅笑地同战神如此说道。
黎初被此番盛景吸引了注意,浑身凝滞。
桓深暗道不好,她此时最受不得这类刺激,急忙上手要关掉投放,却被她摁住手背,只听她冷嗤一声,凉凉道:“政客的嘴,骗人的鬼。”
“继续看,”一把将他的手甩离驻影珠,黎初靠向椅背,拄着头兴致盎然道:“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个最信任法。跟了我千万年的忠心下属,我都不敢将‘最’之一字用在信任上,不过短短几十年,他居然就改了性子堂而皇之地宣告众人。若是魔煞星知晓,怕又是忍不了一番嫉妒,这可是个女战神啊……”
“我很欣慰你的理智又回来了,”她心绪变化如此剧烈,桓深被她折腾得不轻,“阿初,等再过段时日,我助你闭关修炼,好不好?”
别到时修为没回来,还走火入魔了。
“为何?”黎初却很排斥,“闭关于我无甚作用。”
她已经缺席政务这么久了,竟还让闭关。
桓深默了几息,问:“情绪变换无常,相当耗费精力,你……不累吗?”
“我控制不了!”她又生气了,可这句发泄却带了不知所措的哭腔。
待平复了会儿,她又道:“我让洛渊开些凝神静气的药来吃。”
“你这是心结,药物解不了。”
黎初不言,以沉默表达拒绝。
她想念有心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