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式东西被砸得铺满了地,黎初扶着腰大喘气,见桓深岿然不动,只拿着几张破破烂烂的纸,气得又环顾四周,想再寻些趁手的武器。瞥见小案上的砚台,里面余下不少未干的墨水,没多想便冲了过去。
“那些向我屈下膝盖的人,跪得从不是我,而是整个封建体制。”
黎初陡然被这说辞钉在原地:“你在说什么糊涂话?!”
“糊涂话?”桓深抖抖手中纸张,诧异道:“这不是你自小的真实想法么。”
“他们惧怕体制,惧怕我用身份惩戒他们。然待他们和善宽容,回之的却大多是得寸进尺偷奸耍滑。”
“闭嘴!”黎初已然回忆起他念的是什么,“你怎么拿到的?!”
这是她此世孩童时期抒发的困惑,随手用简体字写的。因最后打算焚毁,故写得随意至极,想到什么写什么,纸上充斥着对此界的不满与蔑视。她早就将此烧得一干二净,怎会出现在他人手上。
早知简体字也不安全,就用英文写了!如此落入任何人手里都没威胁!
“儿时的你,防备心可不怎么强,”桓深感慨地摇摇头,“怎么写到一半还睡着了?”
“你那时来过?”她却怎么都回想不起来。
“我不该鄙视他们,”桓深继续念,从左到右、缺胳膊少腿遣词古怪的语句,经他长期揣摩,早已识别其中真意,“不该看不上同为封建迫害压抑的他们,可内心不断滋生的优越感却不断彰显自身的傲慢,时刻凸显出他们的落后愚昧。我应感到羞愧,因为我用来蔑视他们的资本,仅仅只是是借了时代的光……”
“还给我!”黎初听不下去了,猛扑过去抢夺,“你居然一直在暗中揣度我!”
纸上的行文逻辑完全不同于古代,桓深居然给摸透了,她浑身陡地一颤,不知道他是否有透露给旁人。
桓深拿纸的右手轻轻一举高,她扑了个空,遂大力扯着他衣领将他拉得弯下身,目眦欲裂:“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证明我比你想象中的,更懂你。”他垂眼凝视她,另一手盖住黎初的手背微微一紧,便脱开了桎梏,“安心,没告诉任何人,我亲自探到的秘密,可不想轻易与人分享。”
黎初被他挣开的巧劲推得一踉跄。
他这么刺激自己,竟只是为了回怼她方才盛怒下质问他的话?!
“变态!”她满脸骇然地骂道,一想到他从初始就知道她与此界截然不同的价值观,除了这词她再也想不到其他形容,“原来你这么变态!想必你心中没少嘲笑我。”
“的确笑你愚钝颇久,不过你长大后表现喜人,没那么蠢了。”
“但是我发现你现在又变蠢了,”桓深倏地语气一转,又抖抖手中的纸:“本以为你早就认清现实,没想到你还是如此天真!”
黎初昂着头不作声,任他嘲讽。
“哭?”他不屑道,“起初我还道你是为失权而哭,直至你去了英魂殿后,吩咐下属拿出你的私藏供养魂灯。做做样子也就罢了,你却沉浸于此不肯清醒,他们的死,与你何干?”
“即便是你决策失误致使伤亡又如何?为君捐躯,天经地义。你在这哭生哭死,人柏麟天天佳人相伴好不快活。
桓深自是清楚柏麟与战神不是那么回事,但不妨碍他在黎初面前上上眼药。他看不惯她萎靡不振,更看不惯柏麟的做法。活该黎初不中意他,若真有意,她必被柏麟的疏离刺得遍体鳞伤。
他添了最后一把猛火道:“何况,你也不是真为他们内疚。如若你的修为健在,英魂殿只会是你做戏的场子!”
“闭嘴!”不知是被这种假设戳中还是被误解的愤怒,黎初又去抢那份证据,“还我!”
桓深一转身,手中之物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何时振作,我便何时销毁它们。”
黎初愈发无能狂怒:“桓深!别逼我打你!!”
“打?”他嘴角微微一动,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一遍,“你如今怎么打?”
挑衅轻蔑的语气割断了黎初最后一根忍耐的神经,她握起拳径直往他脸上招呼:“这样打!”
“噢!”桓深没怎么经历过这种原始野蛮的打法,反应不及,捂住眼猝不及防连连后退。
黎初大步跟上又是一脚踢中他膝盖!
“咚!”沉闷的跪倒在地声。
他想起身,然迎面而来的拳风已近在眼前。他下意识双手格挡,借力往后滚了几圈才站起来:“你疯了么!”
“你逼我的!”黎初完全不想听,冲上去又是一顿拳打脚踢,“还我!”
桓深想用法术抵抗,又怕伤人,决定用仙法绑了算了。
黎初精准预判了他的战术,在他起手施法的那一刻,便在他的咯吱窝猛地一抓!
没法力,她照样能打!
“噫——”桓深痒得一哆嗦,难以置信道,“你阴我?”
他居然被这种下流招数偷袭了?!
“没了修为,不代表我没了脑子。”黎初双手双脚齐上:“死变态!让你这么狂,以为我会被吓到么,做你的春秋大梦!”
桓深见招拆招,两人扭打在一起,撞开了内室的门。
他按住黎初的肩将她压在外间的书案上,恶狠狠地问:“你力气怎么这么大!”
黎初双手在案上胡乱抓着,摸到了几本没被搬到内室的奏折,一股脑儿抓起全拍到他头上,怒气冲冲地吼回去:“力气不大,怎么打你!”
被拍飞的奏折呼啦啦地在空中展开,歪七扭八地交叉落到地上,俩人的视线顺势移过去,捕捉到了大门处目瞪口呆的众仙侍和雪莲。
“关门!退下!”黎初立马下令。
“全都滚远点!”桓深几乎是同时反应了过来。
兄妹俩默契十足地又转回内室切磋。
仙侍哆哆嗦嗦地关了门,愁容满面。
“青天白日,为何关门?”众人身后突地传来一道清凌凌的声音。
此时能听到柏麟帝君的声音,对仙侍来说不亚于久旱逢甘霖,就差拉着帝君的手哀嚎了。
“是帝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