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自尊心比较强，而且性格执拗，说难听点就是死倔。”
“但为了节省时间，我还是跟你挑明了说吧。”
江离缓缓摇头，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回忆起刚刚的卜算结果，他再看金利诚的时候，总有种看傻狍子的感觉。
“不管你是怎么评价自己的，但在我看来，你实在没什么经营和管理能力，经营一家小小的街边苍蝇馆子，差不多就是你的能力极限。”
“你刚才说的种种事迹，听起来确实下了好大一番功夫，为饭店带来的很大改变。”
“但那只是锦上添花的细枝末节，并不足以让一家酒店扭亏为盈，甚至在当地打出一番名气，稳压其他饭店一头。”
“大概你从没有过吧……真正让饭店扭亏为盈的功臣，是你父亲！”
这话一出。
金利诚刚才脸上那股骄傲劲一下子绷不住了。
嘴巴张得老大，几乎能塞进去一个鸭蛋。
“我爹？？不能吧！”
“没有贬低我爹的意思，但他没什么文化，只是个干了一辈子的路边小贩而已，应该连我都比不上。”
“我唯一想到的贡献，就是他教给饭店的那道特色口水鸡了。”
“但一道招牌菜而已，充其量是调味方面比较有特点，不至于有这么大效果吧？”
“对了……我爹好像还传授过几道传统的老式糕点，但也不算太有人气的样子，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爱吃。”
金利诚连连摆手。
他很快列举出一大堆的理由。
并表示无论如何，江离的说法都太离谱了，他个人难以认同。
“嗯，你没说错。”
“一道招牌菜，外加几种传统糕点当然不够。”
江离点点头，随后继续说道；
“那如果再加上，他私下帮你管理整顿饭店员工团队，亲自培训指点了每一位饭店主厨，还动用自己在周边县城积累了几十年的人脉，不断地帮你招揽生意呢？”
“你父亲的厨艺一点不差，只是他做了一辈子的路边小贩，被你下意识看低和忽视了。”
“而且你应当知道一个常识……街边小贩之间，亦是有差距的。”
“你父亲正是周边几个县城之中，最为出众的街边小贩，没有之一。”
“过往几十年的时间里，他带着一副扁担在川省走街串巷，也把制作的美食带进了千家万户。”
“甚至说得再夸张点。”
“你父亲他的那些美食，几乎承包了无数当地人童年期间对美食的记忆。”
“我说的这些你要是不信，大可以找饭店主厨、服务员，或者上了年纪的饭店熟客去印证。”
“之前是你父亲知道你脸皮薄，所以叮嘱那些人不要多声张，对你守口如瓶。”
听完江离的解释。
金利诚用力揉了揉双眼，几乎要惊掉下巴
原本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自认为自己完成了一次绝地反击的壮举，堪称经商奇才。
但现在忽然得知，这一切居然和自己的关系不大，主要是自己父亲在出力。
金利诚人都快抑郁了。
说好的经营天赋，经商奇才呢？
原来我菜的要死，只是个小丑而已？？
“仔细想想，饭店生意逐渐变好，正好是从我爹开始来饭店帮忙的时候……”
“难怪我爹明明干了大半辈子的街边小贩，还能时不时在厨艺方面指点我一个科班出身的正规厨子，原来他不是瞎指挥，而是真的很有水平？？”
“之前的几年，陆续有大厨不惜降低工资也要来饭店应聘，原来不是因为饭店名气大，而是冲着我爹的名号来的？？”
小声嘀咕了半分钟。
根据江离的提示。
金利诚带着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逐渐理清了最近几年，发生在自家饭店的种种变化，还一些他以前认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许久之后。
当金利诚从刚才的失神状态中恢复，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他对着江离深深鞠了一躬。
脸上再没有刚才的纠结与痛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感谢先生替我解惑。”
“之前我舍不得那笔钱，除了舍不得让自己的努力打水漂，也是因为想着自己这么有经营天赋，肯定能把生意一点点铺开，为家中后人打下无比殷实的家底，不需要像我小时候那样清贫度日。”
“但现在，我想明白了。”
“那笔钱说到底，本就是我仰仗着老爹才能赚到的，我大概不是什么经营奇才，开分店更是自寻死路。”
一边说着话。
金利诚郑重地把那个小本子，还有父亲的病历本，统统放回了原位。
之后又很小心地推回办公桌，将一切恢复到原本状态。
“积攒的那五百多万，本就是靠我老爹才能赚到，他只是顾忌着我这个脸皮薄又好面子的儿子，才选择了隐瞒自己的付出。”
“我承认之前是自己有私心，一时糊涂做出错误选择。”
“但知道了真相后，如果我还能心安理，自私地将那些钱据为己有，就太不是人了！”
金利诚说着。
回想起几分钟前，自己视财如命的那副嘴脸，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和羞愧。
“我会继续装作毫不知情，默认妻子带我爹治病的事情。”
“甚至如果有哪一天，偷偷治病的事情暴露，或者我爹不愿意在自己身上花钱，我也会极力劝说他配合治疗。”
“后续饭店倒闭了也无所谓，大不了从头干起，正好我当厨子的手艺还没有生疏，再开一家夫妻小店也挺好的。”
长长的一番话说话。
金利诚如释重负。
眼神澄澈平静，脸上表情是一种说不出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