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
“只要海公有办法把卑职从这地方摘出去,你要打听什么卑职都知无不言!”
孙吴川停住了哭泣,恢复了冷静,双手紧紧的人握住海瑞的衣袖。
“这扬州盐商的情况我是了解的差不多了,这官场的问题,还需要你来告知!”
“好!”
“首先是扬州本地,有哪些官员是两大家族的后台?”
“卑职是去年九月来到的扬州!”,孙吴川说道,“安顿好之后,第一日,就是几个知县来给卑职送礼!”
“这些知县还在任,大人明日就可以去抓他们!”
“他们送的礼呢?”
“哎!第一次卑职没收!”
王礼瞬间叫起来,“第一次?”
孙吴川脸红了,躲闪的看了几眼海瑞。
海瑞轻声一笑,扭头看向王礼。
“好好学学!”
“啊?”
“孙知府请继续!”
“第一次我当然是没收!可是后来,又来了几个商人送宝石,话里话外都是让我照顾私盐的意思。”
“我拒绝了,我堂堂知府怎么会跟几个不法商人同流合污呢?”
“可是…可是后来…他们查到了我老家的地址!”
“找到了我儿子读的书院…”
王礼震惊的无以复加,记录谈话的手中笔都停下来了。
没想到这些人的这么阴狠毒辣,不择手段。
孙吴川刚来扬州,也没有表现出要对私盐集团动手,他知道自已没那个本事,只是想明哲保身而已。
怎能料到这些人居然拿家人做威胁。
“可大人毕竟是陛下钦点的知府!他们怎么敢…”
王礼话还没说完,海瑞冷冷道,“朝中有人呗!上面没人罩着,他们怎敢如此大胆!”
“其实,也不是明确的有谁罩着他们!”,孙吴川悠悠开口,“扬州府隶属南直隶管辖,想必二位也知道,南直隶出身的官员占据着朝廷的半壁江山!”
“他们无一例外不是大户出身,富贵人家,有些商人会资助私塾,书院,或者干脆直接给有天赋,年少成名的学子家里送钱!”
“南直隶的官商如此密切联系在一起,朝廷中就算没有特定的一个人照顾私盐生意,可毕竟出身一同,南直隶出身的官员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集体默许啊!”
海瑞看着孙吴川的样子,不由得回想起自已给嘉靖上的那份奏疏。
其实,他那份奏疏不只是骂皇帝,也骂了满朝文武。
但海瑞心里知道,大明的症结从来就不在某一群人身上。
换了一批人,大明还是那样。
真正的问题出现在体制上。
体制这个词,是他从皇帝口里听到的。
当时皇帝把体制比做是人身上的衣服。
人在什么年纪就穿什么衣服,国家政策也是一样,国家的情况怎么样,国策也应该怎么来来。
“人无终年不更之衣,国无百年不变之法!”
皇帝的这句话海瑞深深地记在心里。
而孙吴川无力的模样,正是低下无数个官吏,百姓的苦境。
简单来说,如今大明的各种国策,受益者只有掌握着权力的那一部分人而已。
有权的,不愿改变。
没权的,改变不了。
“所以,孙大人家属是被他们…”
“那倒没有!他们只是给了我老家的地址,我儿子书院的先生,老师们的姓名,籍贯,出身。”
“那意思不就是说,你不乖乖听话,我们完全有能力做掉你家人吗?”
而也正因为朝廷上南直隶出身的官员太多,孙吴川也不敢上报朝廷。
“所以我告诉他们,我不收他们的礼,不上他们的贼船,但是也不会阻碍他们的私盐生意。”
“这下更难了!海公!”,王礼说道,“孙大人不收礼,也就是说大人手上没有确切的证据能证明他们的罪行!”
“所以,孙大人对他们的指控和弹劾肯定是没有用的!”
孙吴川瞪大了眼睛。
自已的确为了保命如此。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人听到自已的答复后放弃继续私盐生意的原因。
孙吴川一个人弹劾那么多人,如果他们反过来弹劾孙吴川呢?
谁的胜算大,不言而喻。
“除非我们能找到证据!”
海瑞握紧了拳头,“按照规矩,反贪局只需要找到一个人证,一件物证即可弹劾他们!”,随即,他看向孙吴川,“人证我们已经有了孙大人,接下来我们找到物证即可!”
“而且同家我们也可以拉拢!”,王礼兴奋起来,“同家不是还没开始私盐生意吗?我们让他协助反贪局,把扬州的私盐都平了,然后再帮他向陛下申请盐业上的照顾,想必同家也会同意的吧!”
“同家?”,孙吴川听到后说道,“海公,这些商人可信不得啊!”
“谁能保证他不会转眼就卖了你们,给盐商们交投名状呢?”
“他敢!海公是反贪局局长!正三品的大官!陛下眼前的红人!且领刑部尚书衔,他一个商人还能翻了天不成?”
“海公想要弄死他,跟踩死一条虫子一样简单!”
海瑞听着二人的话,思考着拉拢同家到底可不可行。
人证已经有,如果同家再能从打入他们内部,获的私盐物证,自已就可以申请陛下彻查扬州。
到时候这些人,是官是商,一个都逃不了。
“王礼说的有道理!但我们对同家还不了解!”
“正好,今日下午约好了跟同家掌门人在运河边见面,我再试探一下他,看看他是否值得信任。”
此时,衙门厨房的小房间里,一个小伙子正在洗菜。
他看了看周围,从身后正在烧火的男人问道,“哎,这一大早的,怎么衙门里还来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