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心中愤怨不少啊。”决阳子凑过来，饶有兴味，“不过出剑倒是狠厉，我喜欢。”
拂香道：“不。不仅如此。”
最后一道虚影也在莫念的剑下消散，她却没放下剑。
“【恶】，是憎恶，亦是心中恶念。”拂香道。
打散虚影后，参选者往往以为关卡结束，进而放松警惕，其实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逸散的虚影再度凝聚，缓缓凝出熟悉面容。两双同样燃着火的眼眸相望，是像在看镜中的自己。
莫念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嗤笑一声，提剑而上，一剑刺进对面那个“自己”的胸口。
第六问问恶，这就是她的应答。
……
“问九道”每一问的答法各不相同，也无固定答案。大道无情，参选者如过江之鲫，可最终过得了第六关的，百不存一。
莫念是这批参选者中第一个出来的，她坐在石头上，从储物戒中随意拿出一本书，边看边等追翎出来。
决阳子长老对她手中书好奇，拉近水镜一看，她看的是《天澜逸闻——决阳子长老欠钱篇》，又默默把水镜拉了回去。
追翎这次要比前几问慢许多，出来那一刻，他似乎魂不守舍，但转瞬即逝，完全记不得自己在问恶这关究竟看见什么。
莫念也没多问，只道：“走吧。”
第七问的入口，参选者已然寥寥，没人轻易上去，都在观望。
前面的参选者几乎没几个成功上去的，要么被弹出来，要么丢了魂一样颓然走下来。旁边登记处的弟子会带这些失败者从另一条路上山，从此便是外门弟子。
莫念刚要进去，后面有参选者的声音传来，她停下脚步。
“别人都说我靠家世。唉，他们怎么不靠家世，是不喜欢吗？”穿金戴银、前呼后拥的少年得意洋洋，“要我说，天澜宗的要求还是太松泛了。凡夫俗子，也敢妄登天道？”
他的跟班敢怒不敢言，忍辱负重地点点头：“是啊是啊。”
追翎看到少年的穿着，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拉了拉莫念的衣袖：“他身上好多亮亮的东西！我也想要！”
“那些都是法宝灵器。”莫念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卖了你我都买不起。”
她认出那少年衣袍的纹路是王家的金石纹，不过是旁系，且不受重视，不然不会来天澜的宗门大选。那些世家子弟自有家族安排的门路，根本不用参加选拔。
饶是如此，那王家旁系少年的华贵程度也非常人能比，身上法器多不胜数。
“好吧。”追翎低下头，拨弄着他腰间挂着的小灵石。这可是树爷爷送给他的，而且也亮晶晶。
于是他又开心起来。
王家少年姿态傲慢，将自己不得已要和这些平民百姓一起参加选拔的不爽写在了脸上。他路过追翎时，瞥见他手中灵石，发出明晃晃一声讥笑。
周围人十分不满，但是碍于他的家世，也不好说什么。
王家少年昂首挺胸地走进了第七问。
——没走几步，就被弹了出来。
任你家世傲人，金玉满身，过不去就是过不去，上云天阵法对世人一视同仁。
他满脸难以置信，不敢接受自己就这样被弹出来的事实，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追翎天真无邪地问：“阿姐，他为什么不上去啊？”
周围有了憋笑声。
莫念正色道：“哦，可能是因为不喜欢吧。”
终于有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王家少年恶狠狠瞪了追翎一眼，又瞪向发笑那人：“笑什么笑，你……”
仿佛被掐断了脖子，他的话戛然而止。
少女气质超凡脱俗，一身与中原风格相似、面料却独特的冰色衣裙，发间和额上的银饰是异域特色，在日光下如冰晶碎雪。她后面还站着两个身着天澜宗门服饰的弟子，像是在陪行。
尽管她换了衣裙，但谁都看得出来，她来自极北境。
在这世上，哪怕是三岁小儿也知道极北境的超然地位。
极北境，相传是上古众神陨落之地，负尘神山苍茫嵯峨，乃通天立地的天柱。
极北境守天柱、护灵脉、绝邪魔，自然受到天下各方的敬重。
极北境之人极少外出，更何况这少女的装束超凡脱俗，显然不是一般人。莫念眯了眯眼睛，结合她前段时间听到的传闻，认出了少女的身份。
王家少年应该也认出来了，所以神色才像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别说是他，就算是王家本家人来了，也得对极北境的圣女大人毕恭毕敬。
他不敢对圣女大人做什么，只能对跟班撒气，重重踢向其中一人的小腿：“看什么看！下山！”
他咬牙，死撑着面子：“不就是天澜宗吗？回头我让我爹说一声，去万华法宗或者七玄宗，谁要跟你们这些平头百姓一起求学问道。”
被踢的跟班是个瘦弱矮小的少年，穿着王家仆从的衣服，看关系，应该是从小就跟着他的。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云天道，眼中深深的渴求几乎化成不甘的苦水。
“你这是什么眼神？莫非还痴心妄想不成？还不快滚下山！”
跟班又挨了一脚，多年为奴为仆的人下人生活让他早已习惯将主子的话奉为圣旨，纵然千万般不舍，也只能移开眼睛。
就在这时，他与莫念的眼神对上，那是与他如此相似的眼神。
莫念道：“你为什么不上去？也是因为不喜欢吗？”
跟班一怔。
旋即醍醐灌顶。
是啊，他为什么不上去？
若是他能……若是他能进入天澜宗，为什么要回去做一个任人打骂、低到尘埃里的下等人？！！
莫念没有多说，转身就走。
追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选择跟上去：“阿姐，你等等我。”
片刻，身后传来争执推搡，然后便是跌跌撞撞的爬山声，追翎扭头看去：“阿姐，他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