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浑身都疼。
像被火车碾过。
秦苏苏有了意识的时候,就听耳边谩骂不断。
“扒光她,骚狐狸,让你勾引男人,臭不要脸的东西!”
“呸,她一个结了婚的破鞋,不守妇道,乱搞男女关系,恶心!”
怎么回事?
她不是在整理货架吗?
秦苏苏慌乱地用手捂住头,就听布料撕扯的声音,肩头生凉,上半身只留了件泛黄的碎花小背心。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低喝,“你们,做什么!”
“赵钟鸣!”
“快,快走!”
田埂的水沟里,秦苏苏后背湿透,纤细的胳膊上,凝脂的脸上,一块青,一块紫。
她像是随意丢弃的臭鱼烂虾,瘫软着,望着天。
矫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充血而模糊的视线里,有一个影影绰绰的男人。
他跳下沟壑,弯腰将秦苏苏捞起,盖上外套。
赵钟鸣,是谁啊?
秦苏苏鼻尖萦绕着薄薄的汗味,莫名地让她安心。
阵阵颠簸下,她意识逐渐涣散,晕了过去。
……
再醒来时,眼前是斑驳的天花板。
秦苏苏觉着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
在睡梦间,不属于她的记忆鱼贯而入,填满了秦苏苏的一生。
只是这个秦苏苏,生在六零年代,活在七七年,原先在家里就不安分,涂脂抹粉,好吃懒做。
家里要给弟弟凑钱娶媳妇儿,就找人说媒。
这年头虽然没有网络,但村头的犄角旮沓,田间地头,风言风语传得人尽皆知。
无产阶级最看不起原主这种人,谁愿意召回家给自己脸上抹黑?
偏偏真有大冤种上门提亲,那就是赵钟鸣。
赵钟鸣是个退伍军人,在镇上制药厂干活,人也高大威武,怎么看都是镶金的婚事,他不愁找不到媳妇才对。
只可惜赵钟鸣捧着铁饭碗,却拖家带口,上有瘫痪的爹,下有一双弟妹。
一份工资,养四张嘴,家里穷得叮当响。
为了凑钱娶一门媳妇儿照顾家里,借了东家,借西家,凑出了个三转一响,才将原主带回家。
原主哪是个省油的灯啊!
结婚不到两个月,就好上了个下乡知青,偷偷跟人跑。
一大清早的,私奔的两人被公社的统销撞见,知青翻脸不认人,脏水净往原主身上泼,自己摘个干净,这才被人推到沟渠里,扒衣服的那一幕。
哪怕原主名声臭到苍蝇都嫌弃的份上,听到消息的赵钟鸣还是从镇上厂子里赶回来,将秦苏苏送到了卫生所。
造孽啊!
真是造孽!
明白自己穿越的秦苏苏想甩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秦家老母怎么生的,生出来这么个昧良心的女儿?
人家赵钟鸣做错了什么,败光家财还要给人戴绿帽!
躺在病床上的秦苏苏回味着记忆,素白的脸上愁绪和懊悔纷呈。
“你要真想离,养好伤我们去办手续。”
床边男人的声色低沉浑厚,秦苏苏这才注意到,赵钟鸣一直守在卫生所。
他雪白的衬衣,胸口染上了黄泥,一条洗得发白的工装裤,蓄着寸发,小麦色的肌肤,五官轮廓硬朗。
深邃的浓眉大眼,下颌到脖颈的线条如刀刻。
这模样,处处散发着男性荷尔蒙,不比知青那小白脸好?
秦苏苏虽然出生在零零年代,但是常听老年痴呆的外婆讲起过往,对七零,八零的事,还是有点认知的。
原主要文凭没文凭,要技术没技术,除了一张脸蛋生得水灵,可以说一无是处。
就这条件,竟梦着跟知青回城享福!
几斤几两,心里是一点没数!
要是跟赵钟鸣离了婚,她还得回家种地,届时,重男轻女的爸妈,还不知道又要将她卖给谁!
户口都没落实的年代,没有介绍信寸步难行。
原主脑子打铁,秦苏苏一个生意人格外懂得变通。
她掂量轻重后,撑坐起来,憔悴的瓜子脸几块跌撞后的青肿,像只楚楚可怜的小花猫,望着赵钟鸣干巴巴道,“我错了还不行吗?”
赵钟鸣眉心皱起,似乎很诧异,秦苏苏会说出这种话。
娶回家两个月,他连秦苏苏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
本打算在他上班后,有人照顾父亲和弟弟妹妹,谁知道娶回家个活祖宗。
懒得烧饭吃不说,要么不着家,要么在家里破口大骂,埋怨家里穷,说自己命苦,闹得凶了,要摔上两个瓷碗才解气。
两个月,赵钟鸣被她折磨累了,如今腆着脸跟知青私奔省城,彻底让他对秦苏苏这个女人失望透顶。
但这时候秦苏苏端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柔声道:“我们要不先回家吧?住院一天得要两块钱呢。”
赵钟鸣打量着她,身子骨单薄又娇小,利落的短发贴着耳鬓,白皙的小脸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半晌,他抿了抿厚度适中的唇问道,“能走吗?”
“能!”秦苏苏迫切地展现自己洗心革面,更多的是对赵钟鸣感到愧疚。
赵钟鸣走在前,她不近不远跟在后,从卫生所到赵家路上,村里人的指指点点,闲言碎语就没断过。
秦苏苏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甚至一一瞪回去。
原主行为作风有问题,那是原主的事,她秦苏苏白手起家,管理着偌大的百货商超,抗压能力,那不是一般的好。
但她抗压能力再好,在回到赵家的小平房后,还是有点吃不消。
白墙青瓦,两边搭着茅草棚,堤坝里放了张老旧的桌子,桌子腿都朽了,估计比秦苏苏年纪还要大。
最要命的是,那茅草棚里没有养鸡养鸭,而是放了张木板床,平时赵钟鸣就睡在这四面透风的地儿。
肉眼可见的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