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獠牙”赵剑芷一改在酒鬼小馆当跑堂儿的时冷漠形象,推着自行车沿着药铺街,也就是今天的中医街驮着皮箱边走,边“哥”长“哥”短的和解耀先唠起来没完,显得异常亲热。
皮箱是军统滨江组组长“白狐”毛大明给解耀先准备的,里面有几套换洗衣服。也真难为了毛大明,为了把戏演得更逼真,他也不知道从哪儿陶腾来十几本翻得稀烂的国立北平师范大学的教材,放到皮箱里。皮箱里自然少不了解耀先新的身份证和国立北平师范大学的毕业证,以及证明他行程的火车票。皮箱的夹层中还有应战智湛的要求,毛大明送给解耀先的两支德国原厂生产,嘎儿嘎儿新的二十响大肚匣子,和二百发子弹。毛大明认为,解耀先要这两颗二十响大肚匣子没什么大用,他绝不可能拎着两颗二十响大肚匣子满哈尔滨转悠。
酒鬼小馆离三十六棚没多远,三十六棚距离毛大明的住所偏脸子布利亚特街,也就是今天的安达街也没有多远,三个地方形成了一个三角形,便于有事互相支援。尽管雪后的药铺街非常难走,解耀先和赵剑芷一路说着闲话,踏着厚厚的积雪很快就来到了三十六棚。赵剑芷停在了一处板杖子圈起来的泥草房院子门前,泥草房贴着窗户纸的窗户中透出忽闪忽闪的油灯灯光,说明周老太太在家,还没有睡觉,还在等待即将回家的“儿子”。
解耀先知道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他四处张望了一下问道:“这就是三十六棚?”
三十六棚是一九〇三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哈尔滨临时总工厂中国工人为了改善居住条件,与中东铁路管理局进行了抗争。沙俄铁路局局长霍尔瓦特迫于压力,答应给工人修建住宅。厂方在临时总工厂的南侧搭建了三十六个“人”字形大窝棚,让工人们居住,俗称“三十六棚”。虽然比较简陋,但比开始住的帐篷要好多了,工人们初步赢得了斗争的胜利。
解耀先忽然想起了李凤艳的妈妈,也就是曾经救了自己性命的艾晴阿姨。艾晴阿姨所在的车辆厂职工医院应该离这里不远。唉,真是另一种滋味的物是人非,也不知道艾晴阿姨和艳子这几年过的怎么样了。艳子该结婚了吧?要是她们知道了自己已经死了,会不会难过呢?
解耀先正在胡思乱想,赵剑芷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说道:“嗯呐,这旮沓就是三十六棚!工人们原来住的都是马架子,四处漏风,冬天能冻死几口子。后来有条件好一点的,就盖了泥草房。哥,这旮沓就是你的‘家’,我不方便露面,就不进去了,你自己个儿进去吧。”
“马架子”是一种东北古代少数民族的典型住宅,早年间哈尔滨地广人稀,气候又寒冷,原住民们多数都居住在这种“马架子”、“地窨子”,或者是“拉合瓣儿”里。
解耀先接过递过来的皮箱,见他走远了,这才平息了一下极为复杂的心情,推开板杖子门走进了院子。解耀先叫了一声:“娘!你在家吗?娘!是俺回来了!俺是湛儿!娘!”
“儿呀!是湛儿回来了?阿弥陀佛!”伴随着一阵“咯嘚儿”、“咯嘚儿”急促的脚步声,一位老太太拧着两只小脚急匆匆的推开房门迎了出来,这个老太太正是战周氏周春桃老太太。周老太太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披羊皮大衣,手中掐着旱烟袋,五十多岁,精神矍铄的老头。其实,周老太太并不老,充其量还不到五十岁。只不过,那个年代人的平均寿命较低,五十岁的人看起来已经很老了。不像几十年后,五十岁的人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母子之情是世界上最神圣的情感!”这是大仲马著名的一句名言。周老太太所表现出来噬指弃薪的真情,不容解耀先不动容。他眼睛湿润了,扔了箱子,紧走几步,“噗通”一声跪倒在周老太太面前雪地上,磕了一个头,情真意切的叫道:“娘!儿子想死您老人家了!”
“儿呀,快起来!快起来让娘瞅瞅,我儿胖了还是瘦了!”周太太仿佛是真的见到了自己多年不见的亲生儿子,忍不住真情流露,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周老太太老泪横流,边双手扶起解耀先,边努力睁大昏花的老眼,上上下下不住地端详着解耀先,感叹道:“啧啧!儿呀,你长高了!长壮实了!呵呵……长成一个大老爷们儿了!”
解耀先肚子中暗自嘀咕道:“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这周老太太是真把自己当成了她的儿子,还是著名电影导演张艺谋捧红的电影演员呀,瞅瞅她演戏演的咋跟真事儿似的?听说认错了爹的,可没听说过当娘的认错亲儿子的。要是真有这事儿,那得出多大笑话呀。就周老太太这演戏的水平要是不拿个奥斯卡奖啥的,可真白瞎了这位老太太的演技了。话又说回来,周老太太要真的是军统特工,就一点也不意外了。美国佬有个大官儿叫啥‘破棉袄’的不是有一句名言嘛。说的是‘我曾担任cia的局长。我们撒谎、我们欺骗、我们偷窃,我们还有一门课程专门来教这些。这才是cia不断探索进取的荣耀。’oh ……y god!‘破棉袄’如此厚颜无耻,真是令人瞠目结舌。不过,周老太太既然是后加入军统的,瞅她这岁数,不应该接受过针对特工的特殊训练,指定是见到自己想起了她好多年没见到的儿子。唉……因为有了娘,才有了家;因为有了家,生活才有了温暖。就连老佛爷不是也情真意切的说过嘛:世间爹妈情最真,泪血溶入儿女身。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儿呀,你……你这么多年咋老也不回来看娘呢?你……你要是再不回来就看不到娘了!”周老太太擦了一下昏花的老眼,慈母般抚摸着解耀先的头发,声音有些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