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被中央调走。
还是给不知身份的人救治。
高官?
首长?
总之,无论是什么情况,都是对船员的不公。
显然林劲松也是这么想的,他阴沉着脸,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在桌面上,神情晦涩:“周首长,中央会追究你责任的。”
周胡杨知道有这么一天,坦然的点点头,他又坐回自己凳子上,架起一支烟,“应该的。”
救援队轮流上阵,抢救回来不少伤者。
但人也不够用。
医疗队药物也快用尽,等着下一批药物送达。
“当务之急,先找到五个专家,不然周首长要承担责任,也不能尽量维护伤者。”
沈妤提醒周胡杨,“上面看重汇报,更看重解决。”
周胡杨抬起头,诧异的看向她。
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医生,还这么清楚为官之道?
“好,尽力救援就好。”
当晚,又打捞上来两艘沉船。
本来就在巡房的沈妤见状,捞起衣服就向岸边跑去,墨海冰冷的风刮在她脸上,身体的温度很快就降了下去,手脚冰凉。
岸边。
哀嚎和指挥声交杂,现场混乱中带着秩序。
作为指挥,林劲松早就到场了。
他军装已经被水打湿,表面覆盖一层薄冰,眉眼凌厉如往常,水里伤者抬上来的时候,还要顺势去接一把。
冰碴越堆越厚。
消息不断传来。
“时间太久了,大多都是尸体。”
“是有活着的,不一定能救回来啊。”
“消炎药还剩下十人量。”
所有问题一触即发,压在林劲松一人身上,他抖了抖身上冰,转过身来的时候,沈妤才发现他眉毛睫毛上都沾染了冰霜,声线抖动,却稳定人心,“你们救人,剩下的问题,我来处理。”
海水不停冲刷,耳边是呼啸而过的冷风,从岸边向海面望去,是一望无际的黑。
所有人心里都没底。
伤者一个个抬上来,沈妤摸着脉搏检查,但凡还有一点呼吸,全都被推倒病房里用药治疗。
没有呼吸的伤者,她也没有放弃。
沈妤半跪在地上,她已经感觉不到冷,双手压在伤者胸前做心肺复苏,她睫毛上沾染哈气,迅速结成霜,她连抬手挥掉的时间都没有。
“沈妤。”
方怡匆匆赶来,她手里还拿了七八个暖水袋,看着躺在地上歪七扭八哀嚎的伤者,一时间竟然涌上来几分无力,先跑到沈妤身侧,“怎么样了?”
跟在她身后的白恩宁吓坏了,手里拄着的拐杖一下脱手,都不用人搀扶,头也不回的就走,嘴里还嘟囔着,“那么多伤者,还有死人,真晦气,可别沾染到我身上。”
医生救死扶伤的职责被她抛之脑后。
“先救人。”
沈妤摁的手腕都酸了,把伤者交给方怡,“心肺复苏,检查身体机能。”
一般这种高强度的救援措施,都是两个医生轮换着做。
而如今。
沈妤一个人就抢救了这么多的伤者?
“你休息一下,我来。”
方怡替换上。
她全神贯注的抢救。
刚缓过神来的沈妤,又投身下一个伤者的救援,她向岸快步走着,步伐飞快。
哗啦的水声冲击着她的耳膜。
只有点起来的煤油灯,在无边蔓延的黑夜中,人的感触都会被无尽放大。
沈妤心里染上一层恐惧。
“不行,我得赶紧回去。”
白恩宁穿梭在伤者中,她紧着衣襟,谨慎小心的向外走,嘴里碎碎念道,“可不能被留在这里。”
零下三十多度,人都要被冻坏了。
沈妤刚走没两步,就看见一道鬼祟的身影,怀里还透着暖水袋的灰色,她定睛一看,是白恩宁。
“这里还有这么多伤者?你要干什么去?”
她快步上前,拦住白恩宁的去路,快速伸手将她怀里的暖水袋抢过来。
温暖的触感刚触碰到指尖,恍若天堂。
这可都是给伤者用来回暖体温的暖水袋。
沈妤眸子暗了下去。
“还拿着部队发下来的暖水袋,你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多?”
面对沈妤的指责,白恩宁纵使心虚,还是挺直腰背,理不直气也壮,“我就是看哪里有伤者来帮忙的,你添什么乱?把暖水袋给我!”
说着,就要过来抢。
沈妤本就高她一头,将手臂举高拿着暖水袋,声音比冷风好不了多少,压迫感十足,“来帮忙的?”
“是啊。”
“地上躺这么多伤者,手里有物资还不给伤者用,自己揣怀里?”
沈妤不留情面的戳穿她,原本强壮淡定的白恩宁不自然起来,她轻飘飘的像是为自己解释着,“我这不是不知道,需不需要我帮忙嘛。”
期间她眼神飘忽,一直盯着沈妤的身后,胆战心惊的。
她身后,是离开现场的小路。
“行啊,既然你是来帮忙的,就跟着我一起。”
沈妤将暖水袋塞给身边伤者,给他们取暖,随即拉着白恩宁的手腕,语速不疾不徐,却让人十足的后怕,“那你和我一起去岸边,我看着你,救人!”
她手被风吹的冰凉,连同指甲盖,都是乳白色的。
风吹过耳畔,耳朵像是被吹掉了。
越接近岸边,痛苦的哀嚎声像是在地狱里传出来似的,令白恩宁浑身颤抖,她卖命的挣扎,死命的甩开沈妤的手,“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这样弄疼我了。”
沈妤不为所动,圈着她的手腕松了一圈。
但还是挣脱不得。
“沈妤,放手!”
白恩宁恼羞成怒,“你再不放手,我就对你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