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头部仅有后颈一处磕伤,长约半指,有明显血瘀,纹路同他身下这块石头正好吻合,应当是生前仰面朝天摔到地上所致。”
紧接着翻开死者身上衣物:“后背有压伤,程度与后颈相似,是同时受的伤。手掌全是草籽和泥土。人跌倒时,双手会下意识寻找支撑面,你看这里,有明显两块泥土被破坏了,草叶折断,泥土上翻,就是死者双手造成的痕迹。”
越霁小心将红木箱笼放到李四年身边,蹲下身,细心听他说话,这时很快反应过来:“也就是说,死者生前因着某种缘故,跌倒躺到地上,然后才死亡。”
李四年颔首,仔细研究起苏苇手腕:“死者手腕许多摩擦伤痕,像由双股麻花绳索造成,从血瘀以及恢复程度来看至少是七八日前的事。”
“下/体虽然中了数刀,但伤口无血瘀红肿之状,应该是死后伤, ”李四年略一思忖,又瞥见越霁并无羞涩姿态,补充道,“他的阳/物被割掉了。”
越霁追问道:“刀口和前两次长乐街的凶杀案有无差别?”
“从断面纹路上来看,是同一把刀特有的创口,只是刺破血肉的方向不同,”李四年细细地对比着三具尸体,“马季的伤痕最多,断裂处参差不齐。然而到了任申的伤口,就整齐许多,但深浅不一,而且以浅伤居多。至于苏苇的伤口,刀刀深入骨骼,且直进直出。”
越霁咂摸出其中意味,心道不好。
“假设马季是凶手杀害的第一名死者,当凶手作案时,情绪不算稳定,因此动刀犹豫。到了杀害任申时,他沉着许多,也不怕下手,只是动刀不知轻重。而至于苏苇,凶手已经没有任何顾虑,动作干脆利落。”
凶手一步步大开杀戒,从一开始的谨小慎微,只敢守着小小的长乐街,到眼下,明目张胆在贵族宴席上动手,心态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若不能及时抓拿归案,定要闹出更腥风血雨的事故。
越霁紧了紧指节,眸底凝重望着李四年:“得赶快找向大人去。”
两人这就起身,向验尸中途赶到的衙役叮嘱几句,让他们各自散开,仔细搜查这片染血花圃,便快步离开了。
“李仵作,劳烦你再仔细和我说说,女鬼索命的传说,究竟是如何闹出来的。”
李四年叹了口气,女鬼索命的说法出现后,向子安便彻查了一道,是以京兆府对这个传闻可以称得上耳熟能详。
“两年前闻香楼的老板买了个叫素娘的姑娘,又忙着其他事没空调教。被马季逮着空,油嘴滑舌地死缠烂打许久。”
“大人您也明白,被卖到长乐街的姑娘,不是被拐子绑来的,便是爹不疼娘不爱的。素娘以为好不容易遇见个体己人,哪晓得马季害得她有了身孕又不肯给她赎身。”
说到这里,李四年摇了摇头,叹息中多了几分悲凉。
“闻香楼的老板要挣钱,自然想素娘早点接客,逼着她喝堕胎药,最后便是血尽人亡了。”
”听说素娘死前血崩足足一个时辰,大家是眼睁睁看着她嚎叫着到最后咽了气,后来住那间屋子的还说,屋子里的血腥味花了两三月才尽散。”
越霁沉吟道:“没猜错的话,发现马季尸体的地方,就是素娘待过的那家花楼后门?”
李四年诧异地瞟她一眼,没吱声,而是沉默着点头。
他意识到自己忘记告诉越霁,闻香楼就是买回素娘的那家花楼。
不曾想越霁立即猜透其中关节,反应比第一次听见女鬼传闻的向大人还快了几分。
这时已经走到了忠义伯夫人为他们腾出来的厢房外,几个捕快守在门口,挺胸昂首,环视四方,手握刀柄,端的是一派气势汹汹的模样。
李四年嘴快道:“平日在京兆府也没见得他们这般精神。”
站正中间的捕快与李四年最熟,听见他揶揄自己,也不敢张口,而是冲李四年咧嘴,摆出愁眉苦脸的笑。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越霁咳嗽两声,正欲细问到底怎么回事,大门忽然从里向外打开了,发出“砰”地一声响。
越霁脚下一顿。
阳光从她身后打来,直直照在开门那人的玄色袍领上,藏在袍里的金色丝线又将光折射到越霁眼里。
越霁微微仰头,对上一双深寂如潭的墨色眼眸。
她轻笑着,忽然觉得心底无比松快。
“哥哥。”
那双眸子里骤然生出了温和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