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之后,朱绍全笑眯眯的感谢了几句程伯舟的热情款待。
起身欲走。
“朱少,我们程家的竹笔,您看?”
“啊?哦,你们程家的竹笔也还行啦,虽然比不上林筑阁,但也是挺好的……”
夸着挺好。
但也仅仅只是夸着。
程伯舟费劲心思和朱绍全搭上线,投其所好花的银子都几百两了,只差没鞍前马后的伺候,难道就为了这几句听着顺耳朵的夸奖不成?
“该死的徐年……”
恶念在滋生。
可是朱绍全心满意足地揉着肚子走出的九珍楼。
程伯舟也不能冲过去把人拦下来,不把他家的生意谈妥了就不准走,恰恰相反还得笑脸相送,营造出宾主尽欢的友好氛围。
连哼一声,甩个脸色都不敢。
“朱少觉得好就好,今天能和朱少在这九珍楼享用珍馐真是程某京城之行的一大快事,下次再有这种机会还要麻烦朱少赏脸。”
“好说好说,下次有缘再会……”
有缘?
这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朱绍全也特么该死……”
程伯舟目送这朱绍全坐上马车离去,车轮轧过石板缝中生长出来的一根杂草,杂草被死死压在地上,但当车轮过去之后,杂草就又挺了起来,继续生长。
恶念没有了压制,也终于浮现在了程伯舟的脸上。
“该死,都他妈该死……”
就如落在干草垛里的星星之火,不需要风来借力,只要天不下雨,便能燃成熊熊烈火,烧出一片灰烬。
“轰——”
风暴在九珍楼里爆开,溢出的狂风鼓动着整栋楼摇晃了起来,打断了许多食客享用珍馐美食的过程,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知道小命要紧,赶紧往外跑。
惊慌失措,一边跑还一边喊。
“地龙翻身了!”
“快跑、快跑啊——”
“楼要塌了……”
在突如其来的混乱当中,程伯舟就像突然燃起大火的干草堆中的一根干草。
隐约听到了呓语。
要他投身其中,燃起更大的火光。
程伯舟咽了口唾沫。
麻木地抬起脚,似要扑入这火光之中。
往外跑的人之中,不知是谁撞了他一下。
一个踉跄之后。
程伯舟如梦初醒,慌慌张张转过身,和着人潮一起逃离了九珍楼。
就像身后有谁都看不见的大火在追逐。
直到跑不动了。
程伯舟才停下来,喘着粗气。
“我、我这是……怎么了。”
“怎么会想、想着……寻死?”
程伯舟有些后怕。
刚才那么多人都在往外跑,他竟然想着反其道而行之往里走。
什么时候胆子变的这么大了?
就不怕九珍楼倒了,被活埋在里面吗?
心有余悸的程伯舟在路边随便找了间茶馆歇了下来,点了一壶只要几文钱的茶,茶味又浓又涩,只能用来解渴,以及试图浇灭他体内不知为何要是要烧起来般燥热不宁的血液。
连续好几杯浓茶下肚。
燥热忽然消退了。
随之而来便是虚弱,那种浑身疲惫失尽力气的感觉,就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将他淹没在了里面。
“我这……是病了么?”
程伯舟捂着额头。
似有所感,他抬起头,看着九珍楼的方向。
那一阵惊慌过后。
楼没有塌。
可是程伯舟却感觉到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不,不对。
是楼里有什么东西在被他牵引。
像是河川入海。
仅剩的些许虚影,已经淡到在阳光底下看不出来,飞了过来。
茶馆里坐着不少客人,街上也有不少路过的行人。
但只有提前察觉的程伯舟的看到了。
然后。
有一只手从旁边伸了出来。
如同掐中一只蚊虫,轻轻一捏。
最后这些许虚影也爆开了。
没能回归。
程伯舟愣愣地转了下头,看到了一张他更熟悉其过去的脸。
“徐、徐年?你……你要做什么?”
程伯舟感到不安,连凳子带人都往后一退。
结果动作天大。
腿勾到了桌子腿,打翻了茶壶,浓到苦涩的茶水泼到了身上。
徐年看着这位曾经在村子里深受小孩们艳羡的员外家公子,如今却在他面前却表现得畏畏缩缩。
连茶渍都顾不上去擦。
“程公子,得麻烦你跟我走一趟。”
这声公子,如今程伯舟听在耳朵里,怎么听都觉得像是在讽刺。
他梗着脖子:“凭、凭什么?”
徐年略微沉吟片刻,轻声说道:“为了你好,你就当是……嗯,镇魔司办事,要你配合一下。”
“你、你现在是在镇魔司里做事?”
程伯舟以为这就是徐年在玉京城里飞黄腾达,连士族出生的朱绍全都对他恭敬有加的原因。
徐年耸了耸肩:“算是吧。”
程伯舟面如死灰,踉跄着站了起来。
这踉跄。
半是身体真的不适,像是突然大病了一场。
半是被镇魔司的名声吓到了。
“徐年……不,不是……徐大人,之前是我有眼无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我计较……就当是看在从前,我们家在你们村子里收竹子,就算不是恩,也是有点情义在里面的对不对?”
程伯舟以为徐年的报复来的这么快。
这就来害自己了。
解释清楚太麻烦,徐年只是淡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