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忱圭特意带来的这本书籍有些老旧,满是岁月磨损的痕迹,似乎稍微一用力,纸张就会破碎。
徐年轻轻翻开这本老书,书中记载的是一则奇闻异事。
说是曾有一位姓奚的养蛇人,在深山老林中捉住了一条极具灵性的白蛇,本想卖给镇上乡绅换一大银子过冬,怎料当晚入梦,竟然梦见这只白蛇入江化蛟,白蛟再游过江河入海。
在江海交汇之处,天地降下龙门,白蛟只需过龙门便可化龙。
可是在龙门前,白蛟驻足不仅没有化龙,反而蜕化为白蛇,回首望着养蛇人,口吐人言。
“你若放我入江,将来我化龙之后必定报恩,护佑你这一脉今后风调雨顺,还会差这点过冬的银子吗?”
梦醒了。
养蛇人大惊失色,改变了主意,把白蛇放入江中,
白蛇果不其然在江中化蛟,回头看了养蛇人一眼,走江而去,之后狂风暴雨数月不止,而在终于雨过天晴的那一日,江海交汇之处有一扇大门自九天垂落……
书中这则故事叫做养蛇人放白蛇走江过龙门。
至于是真是假已无处可考。
不过蛇能蜕变为蛟,蛟能化成龙,这倒是自古便有的说法,只不过说法虽有,但具体蛇怎么成蛟,蛟又怎么化龙,却又是众说纷纭。
有说是就如修行,修行到了一定境界,自然而然就可以成蛟化龙。
但也有说,不是什么蛇都能变成蛟,也不是什么蛟都能化龙,要看体内是不是蕴含有蛟或者龙的血脉。
还有说重在机缘,若是机缘不到,蛇就算修行千年万年也始终只是蛇。
谢忱圭带来的这本老书中,明显又提到了一种新的方法,蛇在江中化蛟,游过江河入海跃过龙门,便可化龙。
龙门倒是常常伴随着蛇蛟化龙的传说一同出现,只不过龙门在不同的传说里也都有不同的说法。
有说是一处连接天地的秘境,也有说是远古时期传承下来的仙神法宝。
就是没有哪一则传说,说得清楚龙门到底是在哪儿。
反倒是这养蛇人和白蛇的故事当中,罕有的点明了在蛟游完大江进入大海之时,天地便会降下龙门,出现化龙的机缘。
徐年从老书中收回目光,微微抬起头,看向鬓发斑白的谢忱圭,轻声问道:“谢家主,这书中记载的走蛟化龙,是真的吗?”
“未曾亲眼所见,不敢妄言真假,不过此书能被谢家祖辈收藏传了下来,想来应当不全是著书人的异想天开,当是有什么依据吧。”
谢忱圭轻轻笑着,没有把话说满。
心事沉重的郁芸纺皱紧了眉头,忽然说道:“漕帮帮主叫奚天阔,书中记载的养蛇人也姓奚……莫非奚天阔是书中记载的这名养蛇人的后人?”
谢忱圭看了郁芸纺一眼,只是说道:“不得而知。”
不是谢忱圭故意要像个算命的一样故弄玄虚,不把话说个明白,只是除了不想涉入太深之外,他的的确确也无法肯定徐年和郁芸纺这两个问题的正确答案。
只不过是通过已知的信息,推断出的一个可能性而已。
漕帮若是没有和哪位皇子暗通宽通,却又存着搅乱龙子夺嫡局面浑水摸鱼的心思,那么能够承载王朝气运的龙气,就相当于是摘下大桃的门槛。
龙气从何而来呢?
有的来自血脉,有的来自祥瑞,也有的人在乱世征伐当中凭空便滋长出了龙气。
总体来说,帝王家常有,平民百姓家不常有。
但龙气归根结底是源自于龙,如果能有一条龙,龙气便不成什么问题了。
只不过这也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又何其艰难,首先便是这天下哪里还有龙呢?上一次可供考据的真龙现世,都已经是千年之前了。
而从千年距今,蛇蜕变成蛟偶然可见,但蛟化为龙都已经沦为了传说。
不过若是这本老书中记载的化龙之法为真,放眼整个大焱,除了朝廷之外,谁在让蛟龙过江入海这一步上最有优势呢?
无疑是把持着大焱河运的漕帮。
谢忱圭忽然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徐真人,在这书中所记载的奇闻之中,你觉得哪句话……最是轻描淡写?”
轻描淡写从来不易。
史书之中就常有残忍至极的事情,却被寥寥数语甚至是几个字,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了。
例如。
岁大饥,人相食。
短短六字的血泪要是写尽了,怕是六万字都盛不下。
老书中的这则奇闻篇幅不长,哪一句用上了轻描淡写的手法呢?
徐年回看了一遍,目光落在最后一段,他皱着眉头,念了出来:“狂风暴雨……数月不止?”
谢忱圭微微颔首:“是啊,暴雨数日便可能江河决堤淹没农田,若真是数月不止,遭灾的可就不止是毗邻江河之地了,怕是连旱地都得积水成灾,不知飘着多少尸骨。”
这番感慨引起了一众沉默,就连张天天都停下了喂鱼的动作。
徐年心中大概有数了,他沉声问道:“谢家主可知附近最近哪里有蛟出没?”
“天水郡内倒是没有,更远我却不确定了。”
谢忱圭摇了摇头。
漕帮若是真要养蛟化龙,那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养,必然是要藏着掖着,否则大焱朝廷哪可能无动于衷呢?
也就是谢家在天水郡根基深厚,所以谢忱圭才敢说在这一郡之地内没有漕帮藏着养起来的蛟,但天水郡外就不是谢家所能及的了。
“明白了,多谢谢家主。”
“无妨,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之前在京城,还多亏了徐真人出手教育,他才能懂事,是我该谢徐真人才对……”
临别之际,徐年忽然问了个与正事无关的事情。
“谢家主,在这天水城可有什么便于储存的特色点心推荐?”
来都来了,不妨带些特产回去给娘亲和酥酥他们尝尝。
谢忱圭微微错愕,没想到前面还在说走蛟化龙风雨数月的苍生大事,转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