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群鸟敛去呼哨,百兽不敢做声。剑圣门众人一如往年,闭住五感,关起六识,不再稍动。慕容飞正当其会,只吓得面如土色,心跳似蚤,一把抄起长剑,心中立定,正是一剑在手,天下我有,正大之气澎湃,再不惧身外万物。再看这怪物,并不袭人,一味缓缓游动,仿佛刚刚睡醒,一副独头相柳,缺角龙王的气势,十分骇人。慕容飞心想:“原来,这就是地圣。当真不愧了称圣,只这体态,便是万中无一。洪叔叔曾讲过,那吕雉死后,因嫉化为巨蛇,身长不知几百里,现在看来不过如此。”正寻思间,那地圣头一躬,疾风一窜,从一处石门而出,将石壁上牙石崩碎,待整个身躯去得远了,再看那石门,倒是出奇的平滑,原来是借石棱解痒。片刻之后,只闻四处不断有轰隆之声,想是那地圣四处乱窜,穿破石门石壁,又过了半晌,终于远去,想是奔去了山中,这刻,慕容飞才感到全身冰凉,心血才缓和下来,这一惊当真了得,料想过了此一劫,再有什么惊世骇俗,都难以撼动心弦了。
出了汤池,裹了碎衣,背上长剑,走出洞去,只见洪人屠远远走来,笑吟吟道:“地圣出关,吓死神仙,巨蟒钻山,发雷震天。能过了这关,你的胆艺已足。”“恩师不肯明言,要练我心胆,你有求于我,也不吱声,是不是不想找药了?”“哈哈哈,小猴子,话说回来,我们这宝山,本是地圣穿山蜕皮所在,山中洞穴也多是它钻出来的,我等都是客居,还要借人家练功,你这一吓是付点利息。”两人计较片刻,找个平石坐定,慕容飞央了洪叔叔,细说白树林之事。那洪人屠乃是江湖豪客,如何不知,细细道来。
原来江湖上僧道儒三教立世,都有出世的机缘。这莲花会归属佛家,原创于五代初,现由五台山一代圣僧古风大罗汉主持,每十载一度,已立五届。凡习武之人,便可登台献艺,凭人夸奖,也有恩怨了结在彼,当真是武林盛会,称为晋西万里白树林,三教喝号莲花会。各人有了绝艺,展于人前,还可当场由武林宿老喝号戴花,那号是武林群雄公推称号,什么过山风、花胳膊、铁腿张之流如何能比,那花却是武林“守正戒淫花”。有了号花,便是一代侠客,千古流传,如同武林中的科举也似,武人趋之若鹜。这莲花大会上,每年不知多少好汉成名,又有多少英雄落幕,实在是一等一的盛事。
言语道出,慕容飞不禁遐思,暗道:“自己有何等绝技?要挣得何等名声?不知道前几日天下第一剑的威风何如?”转念一想,“既来之则安之,我一剑在手,行走天下何惧。去便去了,不过------”想到此处,转头对洪叔叔道:“也罢,说到底,我这一去,给大家都挣了脸面,叔叔得再给点好处,叔叔可有信物,让我出去威风威风?”“不曾有,不曾有,你若拿了我得刀去,这里人都要饿死,不如拿了痴屠子的信物吧。”说罢,掏出一个木牌,慕容飞接过,看也不看,一笑而走。
他已知晓,那黑龙潭就是地圣出关的汤泉池,借长蛇炼化了心胆,学痴屠子习得了罡劲,又略窥了万人敌的门槛,本领日高,当可天下行走一番,不负了剑圣十数年的栽培。当下,要去辞别师傅。剑圣却迎了出来,直领他去了北山。那北山最是苦辛,没有东山花草,南山蜜桃,西山幽谷,只有枯枝乱草,此时又是雪迹斑斑,坑坑洼洼。两人前后行到北山,剑圣寻了一处所在,往下一指,慕容飞定睛观看。满山烂枯枝污怪藤,层层叠叠,遮住了山体,望不见山石,到处是一窝窝的灰败藤球,高大树没有片绿,低矮树难掩断根。这北山既陡且阴,慕容飞寻常时候并不来,此时细看,隐隐在山坡上寻到一条兽道,一时惊奇,颤颤巍巍,扶住枯枝烂藤,顺道而下,越走越觉古怪,直行了十余里,竟到了山下。慕容飞心中大奇,要知道山路蜿蜒曲折,乃是正理,素有盘山之路一说,哪有这等从顶到脚的直通道路,他返身折回,更是越看越是心惊,直回剑圣身边,便张大了嘴巴,直惊得打噎,下巴半晌难以合拢,半点不逊看地圣之时。慕容延昭笑道:“看了此路,你便不可小觑天下英豪,此去要万分在意,江湖勾当好做,人情世故难料,切记切记。”言罢而去,留下慕容飞又看了几个来回,终是不信。原来这条路长十几里,宽四尺有余,从北山山顶直通山麓下,虽然有些时日,被藤蔓遮住,但稍一拨弄,便显出真容,竟是一条徒手开辟的山路。慕容飞心中暗道:“好厉害,此人由山顶急冲而下,踏斗布罡,拳脚施展,踢山裂石也就罢了,那山石既死且脆,难得是此人遇到大树拦路,也是一推而过,沿途十数颗大树,歪歪斜斜横移出几尺,把这生根活物也推了开来,更有巨木,数十手围,被他一气贯之,掏破躯干,钻出洞来,那树身开隧洞,如遭雷击,枝叶枯瘪,皮开干裂,那高手整个人好似一条巨大钢钎,从山顶一穿而下,镩出一条通道来。这一招‘开路手’,将北山变成死地,威力决不在‘白蟒气’之下!”遥想当年,身影突出,呼啸一声,开山裂石,烟尘四起,罡气鼓荡,摧木拉朽,非但将一路上的草木尽皆震死,连土层一并震裂,使草木难以根植,十载光阴,北山还是一片荒芜,当真是神乎其技。
离了北山坡,细细咂摸开路手,越想越是神奇。向来自持一剑在手天下全,此时方知拳脚通神有不凡。默默拜别师傅,剑圣也不多说,理会了众童子,众孩子还在地圣破关的盛世震荡之下,慕容飞本欲打哭痴屠子再走,被洪人屠拦住,道:“且住了,我再给你一个好处,此去晋西,八百余里,半月可回,你师父左右无事,你可等我的书信,无消息便可多游历几日。西南不远有个龙泉镇,你到里面寻个姓廖的待诏,当有大好处。”说罢,摸出一个扁扁的包袱送上。慕容飞略一掂量,晓得装的金银细软,心中才高兴起来,唱了个肥喏,转身却走,洪人屠也不多看,回了圣山。
慕容飞一路出了西山峡,折了桃花在手,一路风轻神爽,脚步如飞,少有景色能留人,当是心头有执念。
当日晚间,便到了龙泉镇。但见镇首破败,沙尘扫街,老翁面有菜色,孩童一把大腿,当街空地上,突兀一口古井,台高八尺,有白石栏杆,八角边缘,一面有篆字,确是“龙泉”二字。慕容飞走上井台,望了一望,黑黝黝看不见水面,放了吊桶下去,片刻提起一桶冰水,见那水清澈可人,丝丝寒气升腾,似轻又重,一口灌下,通身打个寒战,毛发倒竖。心道:“不是如此好水,恐怕也留不住大匠。”寻了数人打听,这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