矩之举来!
奚长离倒是不明白师伯们为何会那样生气,那样痛心疾首,好似他做了什么有辱师门的癫狂行径。
他本就是个执拗得有些近乎无趣的人,认定的事不会更改,选择了路便不会回头。
他只是做了一个失误的判断,想要弥补这个过错,仅此而已。
一日两日。
半个月一个月。
玄冰封住的少女依旧不曾醒来。
就当奚长离以为自己要长久地等下去时,梦醒了。
他回到了昆仑仙宗,而晏琳琅正好端端地站在他的面前,一袭鎏金绯裙行动翩然,一如既往地骄矜明艳。
还好,那只是一场噩梦。
眼前鲜活明丽的少女,才是触手可及的真实——
只要他相信眼前之景是真的,那它就是真的。
奚长离缓步向前,静静凝视她的容颜,仿佛要确认什么般:“为何不说话,是还在为昨日的比试生气吗?”
“比试?”
晏琳琅空洞的眼神稍稍聚焦,垂眸望向自己空荡荡的双掌,轻蹙眉头。
她想起来了。
昨日她心血来潮,与奚长离做赌:若能逼得他使出太虚剑意,他就要答应她一件事。
奚长离极少出剑,故而这场比试盛况空前,引得昆仑弟子倾巢围观,俱是要亲眼一睹第一剑君的风采。如果有幸能从少宗主的剑式中悟得些许心得,便是死也值得了。
像奚长离和晏琳琅这样级别的高手过招,无需肉身上阵,而是元神进入须弥芥子之中比试,再将画面投放至会仙台上供人旁观。
须弥芥子中风起云涌,雷鸣电掣,一白一紫两道剑光追逐缠绕,双方胶着数百回合,咬得极紧。
三个时辰过去。
静立不动的晏琳琅黛眉紧蹙,奚长离的鬓角也渗出几颗细密的汗珠,随着他剑鞘中的一声嗡然轻响,被逼至绝境的碎星终于使出了太虚剑意第九重。
须弥芥子碎裂,二人的元神随之归位,昆仑弟子见到了有生以来最绚丽的剑光。
一时会仙台上鸦雀无声,任何言语都不足以形容这场剑斗的精彩,以及结果的出人意料。
奚长离率先睁开眼,淡然看向晏琳琅道:“太虚剑意已出,是你赢了。”
晏琳琅压住经脉中针扎的剧痛,挽剑张扬一笑:“遵循约定,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奚长离颔首:“你想要什么?”
他还是这副宠辱不惊的冰雕模样,仿佛没有什么东西能掀起他眼底的半点波澜。
他越是清冷无物,晏琳琅便越要要让他跌落神坛,遂微抬下颌,字字清晰道:“我要你昭告天下仙门,言明你愿履行婚约,以盛礼娶我为妻。我要光明正大与你比肩而立,做这逍遥境世无其二的双城之主。”
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个小小的少宗主夫人。
外界认为这门亲事是六欲仙都高攀,可她偏要让奚长离禀告世人,是他折腰求娶;昆仑仙宗自恃为仙门之王,清高傲世,她偏要立于昆仑之巅,让他们尊她为主。
自信而轻狂的语气宛如清水入油锅,掀起一阵哗然之音。
众人交头接耳,或愤懑或震愕,尤其是玉凌烟那睚眦欲裂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真是有趣极了!
奚长离眉头微皱,并不赞同晏琳琅将两人婚期当做比试筹码的做法。何况她一个姑娘家,如此将自己的婚事摆出来让人评论,不觉得有失体统吗?
奚长离的面色并不好看,淡淡道:“婚期并非儿戏,容我禀告师尊,稍后再议。”
说罢,他收了剑转身离去,步履略显匆忙。
回忆收拢,晏琳琅空洞的目光渐渐聚神。
奚长离对婚期避而不谈的态度的确让她火大,但她总觉得,自己见到奚长离的窒闷并非来源于昨日的比试。
她总觉得还有更重要的事让她介怀难受,难受到现在只要一看到奚长离的脸,便脑仁一阵抽痛,浑身泛起刀割般的寒意。
可她想不起来了。
晏琳琅闭目,按了按额角。
奚长离见状,立即问:“你怎么了?”
“有些晕眩。”
白色的山,白色的雪,白色的楼阁和校场,这里的一切都让她不舒服,她抿唇道,“我累了,想回房休息。”
“好。”
说这话时,奚长离的视线一直不曾从她身上挪开。
晏琳琅转身离去时,他下意识迈出一脚,又顿了步伐。
没关系,来日方长。
……
殷无渡在水中如入无人之境,不稍片刻就抵达了出事的水宫。
只见织梦术形成的暗流汹涌,形成了一道飞速转动的浑浊旋涡,间或夹杂着尸泥和枯骨掠过眼前,满耳皆是被幻境吞噬者的尖叫与哭笑声。
殷无渡扫视一眼这些打扰他寻人的妖物,薄唇轻启:“闭嘴。”
神明之力,言出法随。
嘈杂声戛然而止,绞杀的暗流瞬间平息,宛如朦胧的香云纱缎飘散眼前。继而云开雾散,晏琳琅窈窕明艳的身姿浮现水流中。
她以发带遮目,眉间凝着细小的气泡,宛如瑰丽的珍珠妆面,那双纤白的双手仍保持着施法的姿势,轻纱衣袂随着水流摆动,似一朵徐徐盛放的花,又似一抹晕散的月霞。
与她并排飘立的,是奚长离。
殷无渡漆眸如渊,有种想要将这水底掀翻的冲动:那妖物竟自作主张,将晏琳琅与奚长离的幻境连接在一起了!
殷无渡踏入暗流,无视身后合拢绞紧的织梦术,抬手将碍事的奚长离拨去一旁。
奚长离被他这么一推搡,身体在暗流中倒转了几圈,最后头朝下飘远了。
殷无渡凝视晏琳琅近乎圣洁的面容,略一皱眉。
她被迫卷入了奚长离的幻境,若是动用神力强行摧毁织梦术,她溺于幻境中的元神亦会随之灰飞烟灭。
不能动武,只能试着唤醒她的意识,靠她自己的意志醒来。
殷无渡抬掌轻轻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