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生活环境下,瓦剌人自然也没什么后顾之忧,因而得以长期休养生息,比被暴揍了一圈的蒙古本部更加强大。目前,北元也就只能靠这帮野心勃勃的人来维持门面了。
剩下的两支,一个是上都军的残余。当年他们正式名称叫“上都云需总管府”,所以用了“云需府”当名字,在蒙古语里,发音稍微改变,成了后来的永谢布部落。
这一支是朱文奎他四爷爷最喜欢的蒙古人,天天没事儿就去打他们,所以他们的事迹也就主要是挨打……
而另一支是大汗剩下的本部,形成了后来的察哈尔部落。可能因为是大汗亲兵,所以战斗力也是最糟糕的,也保不住大汗被权臣们来回操弄。所以,基本上也没什么存在感,连朱老四都不怎么特别在意他们。
也难怪爪哇元天天抱怨蒙古兵不顶用。跟这样的军队在一起,确实很难兴复大元吧……
当这种情况普遍出现,大家便纷纷意识到,蒙古人的军事力量正和他们的到来一样,在亚欧大陆又迅速消退。
而之后的主要问题,就不是蒙古的军队,而是文化了。
虽然“蒙古”和“文化”听起来不怎么沾边,但事实是,在整个亚欧草原,和附近的中亚、西亚、罗斯地区,蒙古人的文化都给这些“后蒙古国家”,留下了长久的影响。
而这些影响,几乎都是“成吉思汗制度”带来的,可以说是他一人造就的成果——这也是为什么,脱欢和郭康等人,都认为他作为政治家的意义远大于军事家。
比如在中亚,人们的认识中,成吉思汗血脉已经和统治者紧密联系起来。但这样,也带来了一个附加问题:当统治者的血统和认同改变的时候,他们并不会继续自认蒙古身份,反而会去改变成吉思汗的身份。
这个时代,元朝覆灭还没太久,察合台汗国也还在,所以大家多少还注意点。等再往后,就越来越放飞自我了。
昔班尼的传记中,干脆直接说:“成吉思汗的后代都是突厥人,所以我们特别用突厥语而非波斯语,撰写这部作品。”
在紫帐汗国,其实也是一样。
紫帐汗国的蒙古认同,也在渐渐褪去。这倒不是直接放弃,而是因为,它被罗马认同吞并了……
周围的环境,国内的环境,都在渐渐变化,导致大家也在一直受影响。因为罗马文化在这边的影响力,以及紫帐汗国有意识地靠拢,实际上形成了类似中亚那种情况。而从结果看,其实比他们还夸张。
现在紫帐汗国里,很多人也会认为“成吉思汗的后代是罗马人”。甚至连紫帐汗国的祖先祭祀,都是把成吉思汗和罗慕路斯凑起来,认为这二者是同等神位的始祖存在。而在北衙三万户管理的草原地带,这种认识相当流行,甚至比当初汗廷预料的都成功。
按脱欢的理解,这就是用蒙古的罗马化,对抗蒙古的突厥化,是抢市场份额的行为。两边其实是同样的策略,只不过采用的母文明不同。
所以,其他邻居的突厥化,其实也是在支持乃至鼓励紫帐部落的罗马化——人家都这么用了,我当然也能用。反正成吉思汗后代不是蒙古人了,那他们是什么,不都行么。
而且,真比起来,那些没文化的突厥人,在这方面会吃亏的多,所以根本不用担心。
这个想法,郭康其实一直觉得很怪。他当时就问,那成吉思汗的后代都是突厥人了,他自己呢?
同理,如果他后代都是罗马人了,他自己又是什么呢?
脱欢则告诉他,是什么都行。如果按他的理解,那成吉思汗现在应该是塞里斯人。
因为早些年,就从东方传来消息,说朱洪武合罕确立了塞里斯的历代帝王法统,把忽必烈也算进去了。
忽必烈如果是塞里斯人,那他的亲爷爷,按理说肯定也是了。所以成吉思汗也是塞里斯人了。
至于理由,很简单。
脱欢一直认为,郭康的思路太中原了。考虑中原乃至考虑罗马的事务时,这个思路没什么问题,但紫帐汗国也有广袤的草原领土,需要和游牧民以及罗斯人之类的势力打交道。按中原思路,是不能很好理解他们的,非要硬套,反而会误事。
中原人的历史太久了,而且就没换过人,所以导致大家出现了一个潜意识里的想法:一片土地,一个人群,都是会稳定传承,永远不变的。
在中原,大家觉得这个人是汉人,他爷爷几乎肯定也是汉人,祖先同样大概率是汉人……但是,把这种想法套别的地方,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其他文明,有几个从古到今一直不变的?至于草原人,变动就更夸张了。上哪稳定传承去啊……
爷爷跟孙子不是一个部落,不属于一个族群名下,简直太正常了。非要追溯起来,那只能根据政治需求,从孙子倒推爷爷。
同样,草原上其实也没这么讲究。那边的基本道理只有一个,就是拳头的道理。
那么,成吉思汗是突厥人、罗马人、还是塞里斯人呢?答案是,朱洪武合罕和他的继承人,是这一阶段,整个草原上拳头最大的。所以他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他们说忽必烈是塞里斯皇帝,那忽必烈就得是塞里斯人。虽然他们没直接给成吉思汗定性,但忽必烈是当年最能打的,所以成吉思汗也只能是塞里斯人了。
如果将来明朝衰落了,这一切肯定也会继续变化,不过结果谁知道呢?草原人都是活一天算一天的,这就不是他们现在可以管得到的了。
这看起来可能很无厘头,但草原上的规矩,就是这么暴力而直接。
说实话,郭康至今都不太习惯这种分析方式。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不太适合管理那边……
紫帐汗国的“罗马化”,当然也不是真正的罗马化,而是带了浓厚的中原风格。而罗马和中原,虽然看起来融化了草原要素,但这种草原式思维却又一直存在。
现在,北衙贵人,乃至附庸部落的头人们,在开会的时候,也基本上不会像也先不花太师那样说话了。不过汗廷的思路和判断方式,至今都能发现其中的影子。
在这种环境下,他们和地中海世界其他文明打交道的时候,对合法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