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心情激荡,许是连日悲痛疲劳,踏入玉兰居的那一刻,一股强烈的困倦感排山倒海而来。钟挽灵拖着蹒跚的脚步慢慢走进前厅,一路扶着檀木靠背,望着空空如也的厅堂。最终她在一张椅子上疲惫地坐下,靠着手边的茶几昏昏睡去。
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上山送殡。玉兰居的仆从早在前一天晚上就被告知晚兰小姐是不参加送殡的,自是有人留守。只是留守的侍女侍卫家丁们左等右等也不见小姐回来,便各忙各的去了。
钟挽灵回来没多久,侍女们很快就发现了她。只是小姐怎么叫也叫不醒。侍女们一下就慌了神。可这个档口,别说佬仙门能做主的人,佬山区域的仙士医师都上佬山顶去送老太君了,他们无处寻助。只能让守院的侍卫先将钟挽灵抱回东楼闺房,都候在院门口就盼着早点有人回来。
直到傍晚,章州牧夫妇回城。两人刚一回来,就被候在山门的侍从喊住。侍从耳语将玉兰居的情况告知两人。
章州牧夫妇自然非常担忧,毕竟钟挽灵上一次昏迷可是请了药王谷首座才得救。
好在钟挽灵这次并不是昏迷。钟淑娟亲自为女儿诊脉,得出的是悲伤烦忧过度加剧导致风寒发烧,并无大碍。两夫妇这才算松了口气。
只是两夫妇都没想到,钟挽灵这一病就整整持续了一个多月,病情一直反反复复,烧完咳嗽,咳嗽不止又烧,人就没能从卧室里出来过,两人的心也随着钟挽灵的病情起起落落,焦心不已。
但,关注钟挽灵病情的可不止是章州牧夫妇两。此事一出,佬仙门上下想要一探究竟的、想要看笑话的,大有人在。只是,令人意外的,最先来探病的人居然是燕王。
那时正是老太君出殡后的第三天清晨。昨夜,钟挽灵高烧不退,钟淑娟闭门谢客又是扎针又是配药忙了一整天,依旧是不见成效。钟淑娟本来也想谢绝燕王的到访,可燕王这次格外强势,她根本阻止不了。
不过,燕王倒真是来看钟挽灵的,尽管钟挽灵仍旧处于高烧昏睡的状态。
“燕王殿下。”因为这几日的事,钟淑娟对这位知交长辈有了一些芥蒂,再加上钟挽灵的病情没有好转,钟淑娟只心有不甘地欠了欠身,算是行礼了。
燕王走到钟挽灵的床边。床上的少女双目紧闭,娥眉紧皱,满面潮红,一看就病的不轻。可是,在燕王看来,钟淑娟的惶恐和担忧纯属没必要。他知道,这个少女会熬过去的,这个困境不会困住她太久。
燕王没有修仙练气,没有开能观气运的天眼;他也不曾学医,不可能会诊断看病。但是,有些事,明白的人就是明白。或许这就是百年成精千年成妖的道理,就算是燕王这样对修仙毫无兴趣的凡人,活的时间长了,很自然地就能看得更远。
燕王深深地看了一眼钟淑娟,轻叹一口气:“你也别太担心了,晚兰并非寻常人,吉人自有天相。”
这话听在钟淑娟耳中就像风凉话,讽刺得不行。钟淑娟气得脸都白了,忍不住咬着下唇怒瞪这个过去与自己交好的长辈。
燕王并没有注意这么多,他坐到床头,默默注视着生病的少女,心中无限叹息。姐姐真是选了好人选。可是,天不从人愿。这孩子羽翼未丰,唯一可遮风避雨的保护伞却已然崩塌了。他虽有心完成姐姐的心愿,然而事与愿违,如今他也要离开了。他一旦离开,那些愚蠢的凡俗之人会怎么对待这个孩子,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章石音也很焦虑,他倒是没有想那么深远,女儿高烧一天一夜未醒,这已经足够让他焦心不已。连襟张旭到时,同时也带来了一个消息:皇上并没有追究他们夫妇提前离开怀宁赶回佬仙门的事,准了他们一个月的假期。但,仅仅只有一个月。
本来按南唐的传统,直系亲属要为亡者做七,子嗣还得为亡者守孝,长则两三年,短则七七四十九天。一个月实在不算多,还做不完七七安灵。但,怀宁是边境要地,平常可能连奔丧都不允许,如今皇帝陛下能开恩给出一个月的假期,难保不是看在老太君出身皇族的面子上。但如今看着自己的女儿被病痛折磨,自己的神医老婆也难治好,而自己只能在一边干着急,章石音还是觉得这一个月的假期实在太短,他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女儿康复。
章石音愁容满面,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晚兰这孩子命格本就轻,又受了诅咒,这次还受了这么大的冲击,也不知这孩子这次能不能熬过去。
燕王安慰道:“贤孙婿不必担心,淑娟必然能治好令嫒的。至于复员,我已经跟陛下上书帮你们请示过了。陛下恩准,许你们夫妇今年都在佬仙门吊丧,明年再回怀宁。应该诏书明天就会到了。”
章州牧夫妇都是又惊又喜,连忙拱手致谢:“多谢王爷!”
燕王摆摆手,笑道:“贤孙、贤孙婿多礼了,至亲亡故,朝廷本当准你二位返乡守孝。若非怀宁要地,缺不了二位,本该准你二位守孝两年的。再来,这也是陛下的意思。二位镇守边关,为大唐抵御金国进犯的次数无以计数,陛下本就有心嘉奖你们。近段时期边关安宁,准你们休憩一段时间又何妨?”
章石音总算宽慰了些,可又有一些顾虑。
燕王看出了章石音的顾虑,欣慰地一笑。不管其他人如何评价这个书生,他都觉得这是一个人品端正的人才。他这个侄孙女运气当真是不错,有女如此,选的夫君也如此。
“贤孙婿不必担心,我已吩咐燕军全力协助怀宁府了。朝天门大捷,后金缺乏将才,短期是不可能再进犯的,只可惜失了直捣黄龙一举消灭那些豺狼的机会……”燕王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即便有小规模的进犯,何将军非庸才,也并非第一次与燕军联袂,应对不难。”
章石音心知燕王说的句句在理,这才放下心,又无不感激道:“长久以来,真是多蒙王爷照顾了。”
燕王欣慰地摇摇头,又见床上的少女,依旧觉得惋惜不已。“贤孙婿若真想报答我的话,不如好好照顾令嫒吧。”
章州牧夫妇都有些惊讶,照之前钟挽灵在柏寿苑门前顶撞王驾的事看,燕王该是对钟挽灵心存不满才对,怎会还要关照她?
“这个孩子是个可塑之才,姐姐没有选错人,无论是你们所说的灵修才能,还是判断力、行动力,”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