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挽灵等人出府衙,转道朱府、废别院已是向晚黄昏。围观百姓仍是没有退去的迹象,挤满了安宁街。昏黄的云霞笼罩着山城,整齐的军队冲入朱府,打开地道。与周围嘈杂对比鲜明的,则是这片被残垣断壁包围的平地,这片万众瞩目却一片死寂的废墟。
白药带钟挽灵找到了她脱出地宫的水井。由于井口狭窄,只容一人通过,稍魁梧些如郭青锋这般的武将甚至需要脱了重甲才能进入,大多数兵士被留在上面把守,郭青锋仅选了十几精兵随他和钟挽灵等人一同下去。但包括钟挽灵几名弟子在内,也有二十人,原本空寂可怖的地道显得十分拥挤,不过也没那么恐怖了。
走过最开始的半岩石地道,进入地宫后甬道就没那么狭窄了。钟挽灵与卓岩松跟着白药并肩而行,暗暗观察着对方。卓岩松看起来是真的不知道还有这地宫存在。其他人则被布满甬道的诡异壁画所吸引。
“你们小心点,这些壁画用的颜料有致幻毒素。”白药一边领路,一边警告后面的人。
“这些壁画……”卓岩松是真的很惊讶。他在上面住了三年,自己苦苦寻找多年的地宫就在他的脚下,竟毫无察觉,甚至以为那只是传说。卓岩松懊悔自己的失察,也非常疑惑。他不是没有用灵力查探过地底,尤其是当他发现那间厢房下带水池的密室后。他曾经非常笃定他所寻找的地宫就在这附近,可他终究是一无所获,到后来他甚至认为这不过是一场虚无。
“这不是壁画,这是符文,大多是些压制灵力、隔绝外界,和禁锢什么东西的符组成的。”钟挽灵淡淡地说。
卓岩松心有不甘道:“就算上清宗以符法闻名,他派也并非不识符,你不用什么都往符文上靠吧?”
白药也是一顿,她之前是有怀疑过这可能是某种符文的变体,所以她误入其中后那些追兵才错失了她。但,她在上清宗三年,又经钟挽灵几近变态的调教,书库中符文相关的书她没有全读遍,也至少看过大半了。可,这种样子的符文,她是闻所未闻。
“这不是道门的符。”钟挽灵亦饶有兴趣地观赏着满墙的符文,这些符画得很有技巧,几乎完美地融入在壁画中。她没想到会在人界看到这种符文,还是以如此精巧的方式呈现的。如果莱希特那厮在此,她真想与他好好探讨一番。“这是魈鬼族的符文。”
可这话一出,在其他人心里立刻掀起了轩然大波,甬道中气氛陡然一变。
“钟挽灵你……”
钟挽灵立马惊觉自己失言,瞬间明白其他几人的心思,不动声色地说:“符法乃是万千先人积累沉淀的宝藏,岂是刀剑之类粗鄙之道可以比拟。啊,我忘了,泰安建派好像也就是两三百年,确实也难为你们无知。你们若是真想求,我倒是可以帮你们跟琅嬛阁吴师兄说说,只希望你们求人有个求人的礼数。”说完,才转头回问方才出声的武天节,“武师兄有什么问题吗?”
武天节哑口无言。这让他怎么说?钟挽灵这连讽带刺的一番话嘲得泰安宗和卓岩松体无完肤,就差没有把“文盲暴发户才大惊小怪”几个字怼在卓岩松脸上了,让他怎么把说“我也不知道”“我是问你怎么知道的”这种事说出口?
“没什么……只是,师妹也不必这么极端,刀剑之道亦有所长嘛……”
钟挽灵只是不以为然地嗤笑了一声,转头饶有兴趣地对着一面墙驻足研究了起来。
“师父?”
白药和梁从云凑过去看钟挽灵眼前的墙,这面墙上的纹样确实与其他地方略有不同,像是由蛇群组成的看似平静却暗藏波涛的海。
“这里怎么了?”
钟挽灵没有回答,下意识地想要触碰壁画。
白药连忙喝止:“不可,这些画有毒!”
梁从云也赶忙抓住钟挽灵的手,可由钟挽灵手中推出的灵力已经触上了壁画,岩壁似乎抖动了一下,有青黑的粉末散落下来。白药连忙撒出一把药粉,一面一手掩嘴,一面将周围的人推开。其他人早被告知壁画粉末有毒,立刻捂住口鼻退开躲避,唯独最前面的钟挽灵和梁从云没动。
“师父师兄!”
忽然,平地起风。
众人连忙捂脸再退。
须臾,风过。钟挽灵和梁从云依旧站在原地,可两人面前的墙居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一丈宽斜向下的甬道。
“这是?”
魏萌和其余几名钟挽灵的弟子赶忙上前,卓岩松、武天节也赶上前一观。
这条甬道很黑,看起来与他们所在的甬道并无不同,只是壁画的纹样更密,也不知是花纹的密度,还是颜料有差别,萤石和火把的光并不能很好地照亮眼下的这条甬道。昏暗不明的甬道,陡峭的坡度,外加如此诡异的纹样,令其看起来就像一条通往地府的通道。不过通道并不深,大约三四丈就到了底,但尽头既不是什么石室也不是石门,而是一面漆黑的岩壁。岩壁并非石砌,更像是天然岩石打磨而成,且并不是全然黑色,用萤石冷光照上去,可以看到其上有青色的线条,是跟其他墙上类似的纹样,只是这面墙上的是一个个交缠的漩涡,在这个深邃幽暗的通道尽头,看起来就像是幽冥的深渊,令人心生畏惧,又不由地想要靠近一观。
梁从云正想上前一探究竟,却被钟挽灵一把挡住。钟挽灵并没有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紧盯着那面漆黑的壁画,面色极其难看,神情异常严峻,额边甚至渗出了些许冷汗。梁从云从未见过钟挽灵这幅表情,即便是云阳寺中气力用尽,或是面对高出自己许多的金丹大修,钟挽灵的脸上总是挂着游刃有余的微笑,从未像现在这般。
钟挽灵维持着拦着梁从云的手势,向后退了两步,一面盯着幽暗的通道,一面冷声对郭青锋说:“郭将军,立刻传令上面的兄弟,找些木板来盖住这个通道,绝对不要朝里面看,更不要进入其中。另外,再找几个定力强的兄弟轮流把守此地,决不可让人进入这个通道。把守时万不可碰触壁画,最好也不要看,看地面即可,只要保证没人误入就行。”
郭青锋不疑有他,立即下令。
“另外,此地非常凶险,如非必须,尽可能不要让人下来,下来的也要严格按照白药所走的路线走,切莫碰任何地方任何东西,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