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镇外旌旗蔽日,大军已兵临城下。州牧下手确实有倍于知府的府兵,但所有人都没想到荆州居然有那么多兵,数量之多竟不下于湘漤驻守竹山营。要知道,荆州已非边塞,即便是边塞,拥兵如此之重,亦难脱谋反之嫌。荆州牧程释尹只怕也是知道此事一旦暴露,便再无挽回,于是铤而走险,临时起兵举事围攻竹山营,誓要一举碾过这小小巫山镇。然,巫山镇地处二州边界、多条水陆要道交汇,乃是军阵要地,虽是一镇,却是城高墙严,加上屯戍精良,合竹山营逃入城中百余部众之力,竟生生扛下了荆州军一日猛攻。
此时,城下荆州大营中,程释尹已成热锅上的蚂蚁。他虽为主攻,可区区一个巫山镇已拦住了他那么大一支军队的去路,且他军中还不乏神异之士,力量超乎常人;而和沛音信全无,也不知情况如何,只怕竹山营和天禄卫随时可能攻来,这如何能让他不着急。
身边的南蛮老头却是老神在在地劝:“程大人不必这么担心,大军集结在即,大人只是提前一些,而且这情况也是情有可原滴,吾王一定不会怪罪你的。嗯,至于占婆王和扶南王,这两位确实有些阴晴不定,但有吾王在,定不会为难你。”
程释尹嗤之以鼻,他哪是担心三蛮王啊?确实,这次三蛮王是兵多将强,他是亲眼见过的,但一旦事成,定乾坤的还得是齐王,蛮夷终是难成气候,不过是齐王殿下手中的棋子罢了。他是怕隔壁老邻居竹山营大部队杀到!双方兵力悬殊,程释尹并非不想打,但他也清楚,自己是科举出身,不通兵法,且没有戎马经历,真要跟人打起来,定然不是征战多年老将的对手。
南蛮老头总算是猜出了程释尹的忧虑,温言安慰道:“若是对战,老朽可替大人出战。届时大人这边有老朽和老朽手下的魔兵,那边还有曾大人、以及泰安仙人牵制,要获胜易如反掌。”
这句话一出程释尹是放心了不少,但他还是有些担心。曾一安最后一次来信已是两日前,说是要向南蛮盘口借银,而后竹山营副将就杀到,虽然他们是冲着南蛮盘口来的,但难免已对和沛起疑,甚至动手。
“大人若还是担心,明日一早就拉门口那人出去劝降,那城中守将不都是那人的部将嘛。若是不开,便杀了他。你们汉人不是最讲仁义道义什么嘛,他们一定会开门的。”
程释尹叹了一口气,心道也只能如此了。
大营之中,主将营帐外有一偌大铁柱囚笼,其间坐着一人,身披镣铐枷锁,遥望远处城墙上的火把,面色哀伤,他正是冯副将冯骁。
冯骁,湘漤人,九岁家乡闹饥荒,父兄皆死,冒龄从军,虽被郭青峰识破,但郭青峰并未为难他,也未将他逐出军营,让他做了马童带在身边,细心教导。之后十余年,冯骁跟随郭青峰经历数次大战,年纪虽轻,资历却老,且深得郭青峰真传。
冯骁很明白,这些叛军没有杀他,定是要以他为质劝开城门,可他又怎能忍受这事情发生在他身上?这又与背叛何异!冯骁是被程释尹设计骗入州府被擒的。他想过自尽,但咬舌自尽实在太不体面,如同妇孺懦夫,但若明日他真被送上门前,他宁愿自尽!
正在这时,长空一声剑鸣,一道白影如流星落地正中大帐前。
那人潇洒地一弹衣摆,转头看向身侧牢笼,无视围上来的军兵,冷漠地问了一句:“你是竹山营的冯副将?”
冯骁很是震惊,无他,这人竟是他们一直在追查的妖道卓岩松。难道说,大将和少帅、钟仙师在和沛大获全胜,卓岩松终于逃来跟叛军汇合了?那可真是绝境又遇仇敌,他必死无疑了,但他仍为大将少帅他们欢喜。
要死不做无名鬼。冯骁坚定地报上名号:“我乃竹山营冯骁。”
可谁知下一秒,卓岩松软剑上下一挥,在铁笼上开出了一扇两门宽的大口子。
冯骁傻了,心说这是干嘛?要亲自进来将他千刀万剐?
“出来。”卓岩松冷冷说道。
冯骁心想,这样也好,不必巫山镇的兄弟们为难了。思毕,他毫不畏惧地站起身,昂首挺胸地走出牢笼,决心英勇就义。哪知,几声金属落地声响,卓岩松再挥剑竟是斩开了他手脚上的镣铐枷锁。
这一会功夫,大帐中的程释尹和南蛮老头已被门外动静惊出来了,可三人(包括刚走出牢笼的冯骁)都被这一出整不会了,愣在了当场。
“可以跑吗?”卓岩松看着冯骁问。
“啊?嗯。”冯骁木讷地点头应答。
“好。”卓岩松指着已经被重兵层层围住的方向,说,“你跑,我护你。”
“哦。啊?”冯骁不敢置信地看向卓岩松,这厮闹半天是来救他的?他图什么呀?而且他指那方向哪有路啊!
卓岩松没有回答,掐了个剑诀,剑身青芒隐现,挥剑一劈,一阵疾风随着剑芒瞬间而出,骤然变得强劲无比,将阻挡冯骁前路重兵吹得人仰马翻,还有好几人被吹飞了出去,首当其冲的那几人更为惨,脑袋像被风拔出似的,身体留在原地,鲜血喷涌,随着疾风喷洒出去数丈,大量喷出的鲜血被风吹散又落下,宛若血雨一般,吓得其余兵士肝胆俱裂落荒而逃,无敢再靠近者。
冯骁也着实被吓着了。他从军多年几经生死,照理说什么残酷的场面没见过,就连与钟仙师他们一同对战妖人时,他也未曾如此心惊,不,或许该说是胆寒更为贴切。他哪里知道,修得金丹就已跨入了仙境,他只知道他从未见过有哪种兵器有如此大的破坏力。
“嗯?快跑呀。”
冯骁这才反应过来,把腿就往外跑。
程释尹和南蛮老头也反应过来了,大声喝道:“来人!抓住他俩!”可经过刚才那一招,谁还敢拦呀!
“卓岩松,你竟然背叛小王爷!”
“哼,汉人就是这样虚情假意。背主之人必将万蚁噬身毒水串肠!”
卓岩松冷笑:“可笑,卓某不曾与你们为伍,何来背叛?还背主?哈,我之主人为谁?你们吗?”
程释尹被卓岩松眼中的阴毒骇得退了一步。
“大人莫慌!”那南蛮老头高声说道,旋即只见他挥舞手中似锤似杖的棒槌,像只手舞足蹈的猴子,原本已经逃得七零八落的兵士居然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