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和还是震惊,还是不敢置信。
她与大人素昧平生,怎么会是大人的小青梅?
她发誓,她从前真的真的没有见过一个叫裴砚知的人。
裴砚知怕她冻着,掀开被子把她放进被窝里,拿枕头给她垫在背后,让她靠着床头安安生生坐好,拉起被子将她围得严严实实。
“我们还有好多话要说清,你好好盖着,不要冻凉了,我昨晚可是揉了好久才把你揉暖和的。”
“什么?”穗和惊呼,小脸刷的一下烧了起来,“大人说什么?”
裴砚知尴尬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派又正经:“昨晚情况紧急,我也是不得已,希望你能理解。”
穗和脸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垂,咬了咬唇,轻声问:“大人还干了什么?”
“还……”裴砚知略一迟疑,隐瞒了她药性发作的那段,淡淡道,“还给你换了衣服。”
“……”穗和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雪白寝衣,直到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换过。
所以,如果衣服是大人换的,大人岂不是将她看光了?
她拉起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脸,实在是没脸见人。
裴砚知看着她羞答答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缓缓道:“小姐不该先藏起脚吗,怎么却先捂脸?”
穗和蒙在被子里,觉得这话有些耳熟,细一想,一把扯下被子,不可思议地看向面前的男人:“是你!”
“是我。”裴砚知含笑点头,眼中却泪光闪烁,又一次郑重道:“念安小姐,好久不见。”
穗和已经震惊到无以复加。
“真的是你吗,闯进我家花园的那个人,真的是你吗?”
“是我,真的是我。”裴砚知说,“那天你坐在太湖石旁,披散着头发,双脚浸在水中,左脚脚踝有一朵红莲花,我突然出现,吓到了你,你捂着脸跑开,说只要捂上脸我就不知道你是谁了。”
穗和愣愣地看着他,整个人都傻了。
看着看着,眼泪又掉下来:“所以,你是我兄长的旧交吗?”
“嗯。”裴砚知又点头,“不仅是你兄长的旧交,还是你父亲的学生。”
穗和仍是不敢相信:“据我所知,父亲一生从未收徒。”
“就收了我这么一个,只是没有对外公开。”裴砚知说,“他怕公开了,会有更多人争相拜他为师,他只想专心做学问,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穗和以袖掩面,泪如雨下。
三年的苦痛辛酸,三年的隐姓埋名,三年的忍辱负重,都在这一刻化作眼泪流出来。
三年多来,她终于见到了一个熟人,尽管他们也只是一面之缘。
可他认识父亲,认识兄长,这已经是很近很近的人了。
她哭自己三年来的不易,也哭自己没能早点与他相认。
可她又怎么知道,她苦苦隐瞒的人,竟是苦苦寻找她的人呢?
她越哭越失控,忍不住哭出声来。
裴砚知被她哭得心酸,坐在床边,将她搂进怀里。
“好了,不哭了,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受苦,也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穗和伸手搂住他的腰,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裴砚知便也不再劝她,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由着她发泄个痛快。
穗和哭了许久才停住,缓了一会儿,红着眼睛哽咽道:“大人所说的那个把女儿托付给你的故人,就是我父亲是吗?”
“是。”裴砚知受她感染,眼眶也湿润起来,“你及笄前的两个月,老师写信问我愿不愿意替他照顾你,如果愿意,就在你及笄那天去观礼。
那时我还在大理寺,因着一个案子去了青州,我算着日子赶回来,想去参加你的及笄礼,却在城外十里长亭被陆溪桥以接风为由,灌了一杯蒙汗药。”
穗和又是一惊,瞬间想通了一些事:“所以,大人和陆少卿就是为这件事反目的吗?”
“嗯。”裴砚知点点头,时隔三年,再忆起当年事,仍是万箭穿心的痛。
“穗和,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没能及时赶到,错过了一切补救的机会。”他将女孩子更紧地搂在怀里,语气也带了哽咽,“如果我能早一步赶到教坊司,我们已不会有这三年的错过。”
“不,不怪大人,陆少卿是对的。”穗和哭着说,“如果不是陆少卿拦着,大人很有可能被当成父亲的同党一并处决了,我们能活着再见,是要感谢陆少卿的。”
她不怪他,也不怪陆溪桥,是她命里该有这一劫,才让一切阴差阳错,背道而驰。
好在他和她还是有缘的,兜兜转转三年,一千多个日夜,她又被裴景修送回到了他身边。
想到裴景修,穗和顿时哭不出来,只觉得后背一阵阴冷,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以为她早已认清了裴景修的真面目,原来那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怎么了?”裴砚知感觉到她的异常,轻拍她后背问道。
穗和于是就把裴景修当年将自己从教坊司赎出来带回金陵的事说了,又将裴景修和自己说要对小叔保密的事也说了。
她越说越心惊,越说越深刻地感受到裴景修的阴暗心理与超乎常人的心机。
“大人觉不觉得,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他的阴谋,他操控着我,哄骗着你,把谎话编得滴水不漏,把我们都蒙在鼓里,而他却像没事人一样在我们中间周旋,这人真的太可怕了。”
裴砚知听穗和讲完,先前对裴景修的所有怀疑都有了清晰的答案。
难怪一开始自己问起穗和的来历他吞吞吐吐,遮遮掩掩。
难怪他即便娶了宋妙莲也不敢放穗和自由。
难怪他死活不愿对穗和放手,即使在长公主的逼迫下也不肯拿出穗和的卖身契。
那卖身契上写的是沈念安,他怎么敢让别人看到?
真好。
真是他的好侄儿。
他说他看了沈大学士写给自己的信,他定然是从那时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