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这里?”
这其实是一句废话。
这一片残破的屋子,是她最后一个录制节目的场地,而早早应该退出节目录制的路鸳会出现在这里,答案不言而喻。
叶梧桐面上没有什么悲伤的表情,只是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眼神看着路鸳。
他真的不聪明,甚至有点蠢,可是他的喜爱干净纯粹,拿得出手。
在叶梧桐录制最后一个节目的时候,别墅里面其实已经乱了,各方势力都在突破娱乐台的安保进入其中。
他这个时候回来,只能是来找她的。
他的神志应该是已经不清楚了,剧烈的爆炸和把骨头全部都炸碎的痛苦,是这样一个在温室里面长大的小孩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残忍。
叶梧桐的枪口撑在地上,抱住了他的头,本来是想要给他个痛快。
但是捧住了他的头之后,路鸳一直涣散的眼神,竟然稍微凝聚了一些,而后定定地看着叶梧桐,不动了。
很快他眼神之中透出了一些焦急,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
可是他一动,吐出来的只有他碎裂的含着灰尘和内脏的“真心”。
叶梧桐就没有扭断他的脖子,而是为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
看着他的双眼片刻,听到了悬浮车朝着这边开过来的声音。
因为电子防护网彻底坍塌了,悬浮车可以直接开到这里,反抗军还算幸运,刚才那一对狂轰乱炸,他们居然还剩下三辆悬浮车。
叶梧桐看着路鸳,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好跟他说的。
他甚至都没有了解过真正的她。
但是叶梧桐看向了不远处的那个艰难工作着的直播摄像机,捧着路鸳的脸说:“别说话了,嘘嘘。”
“看着我。”
“不是在找我吗?”
路鸳就真的没有再吐血,直勾勾地看着叶梧桐。
但是他用尽他最后的力气,用那已经断裂的手臂,从裤子里掏了下。
接着“叮”地一声,非常细小的声音。
一个比鸽子蛋要大很多的钻石戒指漏了出来,掉在了平台上。
那是路鸳好几次都没有掏出来的,在玛利亚面前捏了好多次的“求婚戒指”。
不过叶梧桐并没有捡起那个戒指,反倒是捡起了和戒指一起掉出来,却只露了一半挂在路鸳裤子口袋上的一朵花。
那是一朵很小的,由烂铁组成的花。
是叶梧桐在联盟政府军的驻地被问话的时候,收到的那个礼物。
她把她转赠给了路鸳,路鸳一直都好好地贴着他的……未能出口的“求婚誓言”,珍而重之地珍藏着。
叶梧桐低下头拿起来那朵花,上面已经沾染了路鸳身上的鲜血,被浸透成了一朵银色和红色相间的花。
她半跪在那里,把那朵花重新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叶梧桐知道他马上就要撑不住了,低下头对他温柔无比地擦掉他嘴边血迹和灰尘,自言自语一样问:“那么喜欢我?”
连命都不要吗。
她低下头,在反抗军的悬浮车停到了他们头顶上,放下了梯子的时候,低下头,捧住了路鸳的脸,亲吻上他鲜血淋漓的嘴唇。
到此时此刻,还在看着节目的所有人,几乎都被这一幕震撼到无言。
这恐怕是本次激情碰撞的直播里面,唯一一次观众们看到的男女嘉宾的亲密互动。
漆黑得像是永远不见天日的夜晚,电光是漫天游走的银蛇,照亮这一方天地,也让罪恶无所遁形。
濒死的男人,满目慈悲地亲吻他的“圣母”,唇齿的诀别,凄美又颓败。
这一幕甚至跟什么情爱都没有关系。
那是一个圣母对信徒最温软的怜悯。
路鸳始终睁着眼睛,在叶梧桐亲吻上来的时候,瞳孔微微的舒张,漫天的电火银蛇,成了他眼中、生命中最绚烂的一场焰火。
短暂的一吻结束,他已经没了气息。
“走了!”
悬浮车已经到位,高远程拉着叶梧桐起身。
叶梧桐最后一个动作,是将路鸳始终没能送给他的那枚戒指,放在了他微张了口中。
她没有来得及给他合上眼睛。
但是叶梧桐觉得那颗夸张的钻石,甚至没有他的双眼明亮。
他说她是钻石,可他自己才是钻石。
可是在这个充斥着暴力和毁灭的世界,就连钻石也显得不够坚牢。
叶梧桐很快被拉扯上了悬浮车的悬梯,而后被拉上了车,悬浮车迅速远离了废墟,那个尽职尽责的摄像机,转动着铁头,捕捉着所有的画面。
而这废墟之中的交战和枪声却没有停止,还在持续着。
电子防护网坍塌之后,很快有人找到了供电设备的位置,切断了电源。
而后很多股势力冲进来,一部分是来救人的,一部分是趁火打劫。
HJN小队的人也在其中,他们一直在电子防护网的外围和多股势力甚至是反抗军交战,但是他们的火力不够强,而且人员也不够充足,一直等到电子防护网的电源被切断,他们才冲进来。
为首的人是腿伤已经好了差不多的起司,他身上带着录像设备,一路在废墟里面寻人。
他们还不知道叶梧桐早就被反抗军的人给掳走了,他们冲进了废墟之中,其中和另外两个小队交火几次,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救出了一堆人。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娱乐台官方直播的人,方才的狂轰乱炸并不是对他们毫无影响。
地下室也塌了,很多人被压在石板下面,尖叫和哀嚎声随着地下室的门打开,终于重见天日。
他们像是被挤在一个罐头里面的鱼,好多人血肉模糊。
起司带着人在这群人之中找到了重伤昏死的安吉拉。
但是搜遍了所有的角落,根本没有找到叶梧桐的踪影。
同步画面传递回去,李平切换到了娱乐台的官方直播上,而后对着通讯器里的起司说道:“她被反抗军给抓走了!快去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