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青,远山如黛。
广陵城东门外三里地有一亭,亭名花间亭。
五月正是鲜花烂漫时节,花间亭两旁的原野上着实开满了许多不知名的野花。
一列马车停在了花间亭的前方。
一个美丽动人的少女从一辆马车上走了出来,她走到了花间亭中,看向了站在亭子中的那个青衣少年。
少年的手上拿着一朵刚刚摘下来的黄色小花,他极为自然的将那朵花插在了少女的头上,少女羞涩垂头,那朵小花微微摇曳。
仿佛活了过来。
仿佛很是欢喜。
钟离若水抬起了头,一脸柔情的看向了李辰安。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李郎,等我回来!”
“嗯,去了京都记得来信,若是半月里未曾收到你的来信……我怕是会忍不住去往京都找你。”
钟离若水脸儿微红,瞅了李辰安一眼,“你可还从未曾离开过广陵城,不过若是我真没来信,你真会去京都找我的么”
李辰安点了点头,“当然,你可是咱们那酿酒作坊的老板,这老板若是不见了,生意怎么做得下去”
钟离若水杏眼一瞪,“就为了这个”
“当然不是,”他伸出手来牵起了钟离若水的小手,“在未曾遇见你之前,我本想着就在那小酒馆卖点小酒过这一辈子。”
“其实我本不是一个有大理想的人,尤其是这一辈子。”
“我在开小酒馆的时候甚至都已经计划好了我的未来。”
钟离若水好奇的问道:“你所想的未来是怎样的”
“非常的简单,就是通过小酒馆赚一些银子,然后呢……这个世界想来也是极大的,便四处去走走。”
“去看看宁国其它的那些城市,也或者去周边的国家逛逛,去看看异域的风情。”
“若是觉得累了,便就在一个喜欢的城市里留下来,继续开个小酒馆,如此……一辈子。”
或许就是李辰安身上的这种随性豁达的性格吸引了钟离若水,她见多了那些志向高远学识渊博的少年,她在他们的身上看见的是他们苦苦攀爬的艰辛,是勾心斗角的残忍。
哪怕是如程国公府那么高的存在,程哲也必须按照他爷爷所构想的道路去走。
他没有别的选择。
奶奶说人活在世上就像蜗牛一样背着一个沉重的壳。
那个壳可能是功名利禄,可能是家族兴旺,也可能就是为了好好的活着。
李辰安却和那些少年不一样。
他的肩上或许也挑着一副沉重的担子,但他的脚下却没有那一副枷锁,至少他走的很是轻快。
“可你毕竟认识了我,你会不会觉得我成为了你的羁绊”
“当然不会,我还得要感谢你。”
钟离若水眉眼一挑,“感谢我什么”
“你让我觉得在这个世界有了牵挂!”
“有了牵挂就会想着去成一个家,有了家才会觉得有了根,就不再是昔日那浮萍,会随风四处飘零。”
“为这个家去奋斗,为这个家去遮风挡雨,我不会觉得是个麻烦事,而是觉得很快乐。”
钟离若水羞涩垂头,她想起了四公主宁楚楚曾经给她说的一些事。
宁楚楚说三月三那天在画屏东的烟雨亭里,李辰安还脱口而出了半阙词。
那词她依旧记得:
人生只似风前絮,
欢也零星,悲也零星,
都作连江点点萍。
这便是他曾经内心的真实写照。
这个人,差点就那样错过了。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她抬起了头来,望着李辰安,“我没想过你能够成为一颗参天大树,因为那样你会很累,对你也不公平。”
“反正……小酒馆也好,酿酒作坊也罢,能赚钱当然更好,赚不了钱也无所谓。”
“重要的是你在广陵城得好好的,千万不要再去干煮雨小筑那次的傻事!”
“嗯。”
“剑舞我带走了,吴老留在你身边,有什么棘手的事你大可以请吴老去帮你解决。”
“好。”
“我去了京都之后,我们的事有奶奶给我们做主,你放心,我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两人在花间亭里有着说不完的话,这些话里多是钟离若水对李辰安的嘱托。
钟离若水是非常清楚李辰安的酒推向市场之后会迎来怎样的麻烦。
这个麻烦她本可以直接去找霍家解决,但她的父亲却阻止了她。
因为她的父亲认为,钟离府的姑爷,必须经受得了这点小小的挫折。
这也是父亲对李辰安的一个考验。
在思量了许久之后,钟离若水也想明白了。
吴洗尘留在李辰安的身边,那么李辰安至少性命不会受到威胁。
至于他新取名的那桃花酿和霍家的广陵散最终的对决如何,能胜当然更好,若败……依旧是她曾经对四公主宁楚楚说的那番话:
她钟离若水本就是豪门!
她的名下本就有这辈子也花不完的银子!
她真的可以养李辰安一辈子!
甚至那才是她所希望的。
男人在外面太忙也不是个好事。
那么多的应酬,那么多的诱惑,万一遇见个狐狸精酒后乱了性……这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些话她当然没有对李辰安讲,她担心让李辰安生出了自卑的情绪,却不知道若是她真讲了,李辰安恐怕真会心安理得的去吃这碗软饭。
前面的马车上又下来了一个贵妇人。
她是钟离若水的娘。
她这次不仅仅是要陪着女儿去京都,她还收到了姬贵妃写给她的一封信。
对于她而言,女儿年幼,被李辰安的花言巧语所蒙蔽,哪里知道嫁给二皇子的好!
她抬眼看了看花间亭,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