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向东心里猛的一震,他转头看向了李辰安。
昏黄灯光下的李辰安,脸上没有丝毫紧张的神态。
他一脸淡然。
有些高深。
步履从容。
他逆着这如潮水一般的学子而行,仿佛将那些萤火汇聚在了一起,向东忽然觉得看见的是一片璀璨的光明!
以一人为星火,燃众生之意,真可燎原么
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向东,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的信了。
只是,他却觉得就连自己的那颗沉寂多年的心,此刻似乎也热络了那么少许。
仅仅是少许。
片刻之后便荡然无存。
虽然这少年是恩师的孙子,虽然他的背后也有诸多强悍的力量在支撑,就算太子殿下能够继承大统,可是……宁国早已如腐朽之木,要想这朽木再逢春,再生出新的枝芽来……就算是生了出来,其根不固、其须难附,尚是幼苗,又如何能再经风雨
沉疴痼疾,要想治愈……非刮骨疗伤不可。
但太子殿下性子仁慈,他终究是下不了刮骨疗伤这一刀的。
所以,他早已看透。
也早已萌生了退意。
因为心灰、于是意冷!
不过李辰安今儿个有两句话却牢牢的刻在了他的脑子里,他当然没有因为这两句话就想要追随李辰安,仅仅是觉得这少年尚有一颗跳动的心。
仅此而已!
……
……
太学院后院。
那栋小木楼里亮着一盏灯笼。
灯光从半开的窗棂里洒落了那么一些出来,显得有些孤独。
这里极为安静。
除了簌簌而落的雨声之外,便再没有其它的声响。
李辰安三人来到了那栋小木楼前,便看见了坐在窗前的花满庭,便听见了翻书的声音。
他走到了门前,叩响了门。
片刻之后,这扇小木门嘎吱一声开了,花满庭站在了李辰安的面前,微微一愣,那张老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发自肺腑的微笑。
“怎么跑这来了”
“去文坛还早了一些,我可不想那些人好奇的拿我当猴子看。我寻思你也应该还没去,于是就过来坐坐……这位是京兆府府尹向大人。”
向东上前,躬身一礼,“老先生好!”
“哈哈哈,向……东老夫记起来了,这个小哥是……”
“啊,他叫小武,有点耳疾。”
“哦……快快快,三位请进!”
花满庭将李辰安三人带入了他这小木楼的客厅中。
说是客厅,其实也就是堂屋,也就摆了一张桌几还有几把小凳而已。
颇为简陋。
也很简单。
倒是合了这年头读书人那种清心寡欲的心境,只是李辰安对此并不怎么认同。
花满庭煮上了一壶茶,抬眼看向了李辰安,“听说今儿个你有点忙”
这指的是李辰安今日去过许多很是重要的地方,见过两个放眼整个宁国也很是重要的人物。
东宫的太子殿下。
还有皇城司的长孙先生。
李辰安点了点头,笑道:“所以我还真不应该来京都,若是依旧在广陵城,这时候我恐怕应该在榕树下那小酒馆中。”
“若是老哥你也在广陵城,咱俩本应该如闲云野鹤一般的喝两盅画屏春。”
“哈哈哈哈……”
花满庭一捋长须开怀大笑,“老哥也想过那种煮酒听雨的惬意日子,老哥我其实是可以的,比如明儿个我就能拍拍屁股去广陵城。”
他徐徐收敛了笑容,俯过了身子,很是认真的说了一句:“可你不行!”
“为啥我就不行我要离开京都,莫非还会有人来绑了我的腿脚”
“老弟,咱们这些日子虽然未曾碰面,但你的事,老哥多少也听说了一些。”
茶炉上的水开了。
花满庭将罐子里的茶叶取了少许放入了茶壶中,又道:“你确实也能离开,但……老哥以为你并不是一个将命运放在别人手里的人!”
“你想要在广陵城安好,这就必须……”
花满庭忽然看了看向东,因为向东是朝廷命官,有些话,是不能当着这样的人去说的。
向东正要起身回避,却被李辰安给拽着了衣袖。
“老哥但说无妨,向大人是我爷爷的弟子,也是太子殿下的人。”
“哦,”
花满庭收回了视线,又看向了李辰安,“京都而今形势想必你已清楚,昨日既然樊老夫人已见过你,便是认可了你,也认可了你和钟离若水这件事。”
“其实从广陵城你和钟离若水相识之后,在别人的眼里,你的身上已打上了定国侯府的烙印!”
“这便是派系!”
“有了派系就有了争斗。”
“此刻,正是这一争斗的极为关键的时候!”
“如果定国侯府一系赢了,你当然可以在广陵城高枕无忧的过那逍遥日子,可如果定国侯府输了……”
茶烟袅袅。
花满庭熄灭了炉火,其实这壶茶还差了一把火候。
“你这位侯府的姑爷,岂能在广陵城自在”
道理很简单,李辰安当然明白,所以,在侯府那栋小木屋子里的时候,樊桃花问了李辰安一句你怕么
李辰安给她的回答是——
“老夫人若是许若水为我之妻……我李辰安便可为棋!”
于是,他成了一枚棋子。
于是,接下来他便去了东宫,又去了皇城司。
自此,他必须留在京都,必须赢了今晚的这场文会,必须站在庙堂之上去直面姬丞相!
李辰安取过了茶壶,斟了四杯茶,分别递了过去,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所以,命运这个东西就是个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