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里王培安说错了,当时孙绍祖不是为了杀良冒功,而是为了把战损比做得好看,才会大肆捕杀牧民充作军功。
当时的情况是,戍守枯树堡的明军全部阵亡,然而敌军却没留下几具尸体,这要是传出去安西行都司必然被人耻笑。
所以,时任都指挥使吴昌辉,才授意下面人办了此事。
“竟有此事?”朱景洪佯做惊讶。
这个时代的军队,杀良冒功一点儿不稀奇,下限低的甚至连本国百姓都杀。
“顺着这件事,臣又继续查探了些时日,才发现安西行都司在其辖区内,类似事件多不胜举……故而赢得民怨沸腾!”
“扎萨克等三国叛乱,不得不说与此事大有关联!”
“先生说得有理!”朱景洪平静答道。
“这件事牵涉甚大,先生也打算深查?”
经历过上次查案风波,王培安虽是名声大显,但在官场上也得罪了不少人。
文官们对他不满也就算了,若他再把这件事深查下去,那可把武勋们也得罪死了。
“经历上次事端,臣也明白了些道理,知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如今也明白了几分!”王培安面露笑容。
识时务为俊杰这句话,从王培安的嘴里说出来,差点儿没让朱景洪惊掉了下巴。
他知道王培安已进化了,往后不会再横冲直撞,会更细心去理解规则运用规则,然后打击那些横行不法之徒。
“所以先生此行是来?”朱景洪格外疑惑。
王培安遂答道:“那孙绍祖臣细查过,断定此人心术不正,奸险狡诈……”
“每日军报臣都细看过,发觉殿下对那孙绍祖很是倚重,所以专程过来提醒!”
所以这位千里迢迢跑一趟,就是为了提醒自己小心孙绍祖。
看着王培安沧桑的面容,朱景洪心里不禁泛起几分感动,但很快就被他强压了下去。
“劳烦先生这么远过来,多谢先生提醒!”
道谢之后,朱景洪接着说道:“行军打仗,我只看将领之才能,私德如何并未理会,这确实是有疏漏之处!”
“臣只是提醒殿下,切莫被那孙绍祖愚弄,臣对殿下指挥作战实为敬佩,并无本分指责之意!”王培安也连忙解释。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朱景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打算换个话题继续聊下去。
然而王培安却先一步开口,说道:“殿下,臣此番前来,其实还有一件事!”
“先生直说便是!”
“转运粮草出库和出关皆有账目,臣打算再把接收账目核对一番!”
王培安说得复杂,其实就是要查各卫和西北总督署的账,不得不说这事儿确实挺煞风景。
所以这位到底是来提醒我小心,还是本就是来查账的?亦或者兼而有之?
王妃贪财又不是我贪财,这位不会怀疑我贪墨粮饷吧?朱景洪冒出了极为荒唐的想法。
其实他这想法一点儿都不荒唐,毕竟他的好哥哥睿王乃至太子,私底下其实也没少收下面孝敬。
至于他的那些庶兄们,私底下横行不法的事就更多了,王培安对此可谓知之甚深。
当然了,王培安知道朱景洪的人品,他确实没有怀疑朱景洪贪墨的想法。
沉默几息后,朱景洪方笑着说道:“先生一路劳顿,还是先休整几日,养好了身子再查吧!”
眼下各部都忙着大胜庆功,这个时候查账多少会让人不舒服,朱景洪也不想这位老师太拉仇恨。
“来人,送王长史去歇息!”朱景洪沉声说道。
事到如今,王培安已知朱景洪是有主意的人,既然有送客之意他也不再强留。
待王培安离开后,朱景洪遂看向一旁的余海,问道:“孙绍祖,此人……你怎么看?”
余海虽是十足的聪明人,只是看起来老实木讷,为人不争不抢本分,所以朱景洪才把他留在身边。
为了王府第一太监的名位,邓安和张平安各种斗法,但其实他俩都知道,朱景洪最信任的便是余海。
“此人确实狠辣狡诈,奴才也觉得王爷该提防此人!”余海郑重说道。
…………
很快又是两天过去,时间来到了九月二十九。
在这两天时间里,各部各卫的军功都整理出来,总督署核实并联名用印后,便直接将其发往了朝廷。
当然,那三百名功勋者的名单,同样也都被选了出来,将在今日于城南营地公开表彰。
这里不得不说,还是太监黄清足够有想法,朱景洪提过的勋章被这厮弄了出来。
哈密城内铁匠被黄清寻了出来,他令这些人做了勋章的模版,然后有借此做了几个凹版,再然后就可以批量生产了。
城墙上废弃的火炮,被这厮让人收去融了,所得铁水便是浇筑勋章的材料。
三百枚勋章,不到一天时间就赶了出来,此时就出现在朱景洪手上。
勋章直径约有五公分,上面钻有一个小孔,一根红绳穿在其中,可以把勋章系在腰带上。
勋章挂在腰上,似乎显得有些搞笑,但朱景洪不禁在想,这东西也不是天生就该别在胸前。
勋章正面雕刻有“哈密之战勇士”四个字,后面则雕有“正统十二年”五个字。
这便是勋章主体部分,除了这些字样周围还有一些花纹,看起来是既古朴简约又有细节。
“黄清,你这差事办得不错,着实不错!”
作为监军太监,严格来说黄清可以监督朱景洪,但从始至终他是个奴才。
“王爷这话说得,奴才能给王爷分忧,这可是奴才的福分!”黄清谄媚说道。
朱景洪笑着说道:“你这这般老成持重,待在御用监实在屈才了,我看你入司礼监都够格!”
“王爷可真是抬举奴才了,比起吕公公让他们,奴才这点儿伎俩着实微不足道!”
他二人闲扯了没一会儿,一众将领们也都赶了过来,个个都来查看起这些“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