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观音婢当日是多么的美丽,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日一般。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知晓,妻子看似温婉乖驯的面容之下,藏着一颗怎样活泼灵动的灵魂,她是如此的聪慧敏捷,又是那么值得信任和依靠一一
当年阿娘骤然病逝后,无法接受这个悲痛事实的自己如同一头发疯的豹子,红着眼绝不许任何人靠近阿娘的尸身,在所有人都被他吓得不敢靠近收殓之时,是观音婢勇敢地走过来抚摸着他的后背,一遍遍温柔地劝说他安抚他。而那年在玄武门发动兵变夺权之日,自己也坚持带上了观音婢陪伴在身边,仿佛这样做,他心中就能盛满更多无穷无尽的力量和勇气。
这样处处最合他心意的妻子,这样陪伴他走过人生至暗时刻的妻子,根本不是后宫任何女子可以跟她相提并论的。
他原以为这就是帝王家自古难得的情深夫妻了。可是贞观十年观音婢骤然病逝后,他时常夜半泪流满面从思念中醒来,在往后的日子愈发对宫中的新旧佳人再生不出什么兴趣,后来他索性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朝政和观音婢留下的一双幼年儿女身上。直到在终南山上卧床养病那几年,他在一遍遍萧索回嚼与观音婢相处的细节时,才骤然惊觉一一
从始至终,别的女子不过是过眼浮云,自己从未对她们产生过一丝一毫的留恋,唯有观音婢才是他生命中绝不能缺少的挚爱,如果她不在了,天下女子再姹紫嫣红又与他何干?既然如此,他当日为何要纳旁的女子,分走他和观音婢本就不多的相处时间?
所以,他前世临终前暗暗许下了一个承诺:若有来生,朕必会效仿杨坚与独孤皇后"一生一世,绝无异生子"之誓,只与观音婢一人长相厮守,定会万分珍惜每一刻与她相处的时间。
所以那日听李靖说魏征也来了,他是多么的欣喜若狂:既然大唐能来这么多人,观音婢肯定会来的!可是,现在无忌说他今生没有妹妹,这意味着什么?如今人间的日月山河仍在,北斗星辰仍在,白云飞鸟仍在,连树草风雷雨雪也仍在,甚至他和李靖无忌他们都还好端端活着,偏偏只有他的观音婢不在了!所谓山长水阔物是人非之痛,莫过于此!
想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心头绵绵不绝的悲痛,眼泪簌簌而下与长孙无忌执手痛哭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总算停下了哭泣,李世民揩了揩眼泪,整理了一番情绪,才开口问道,
“无忌,你来大宋多久了?如今住在何处?今日来薛家又是为了何事?”
长孙无忌早哭得连眼睛都肿了,急忙开口解释起来,“陛下,臣当日在黔州一闭眼就到了此处…”原来,他那日用一条白绫自我了结性命后,再睁开眼就成了一个刚被救上水的十岁孩童,想来,原主在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从此以后,原本在大唐已经再无生路的他就怀着无比的感激之心,认真扮演着平江府商人沈安吉家中毫不受宠的嫡长子沈随舟。
他寻到机会用堪比神童的才智为沈安吉屡屡出谋划策,不但成功帮原主的母亲稳固了岌岌可危的地位,更因此渐渐被沈安吉愈发重视起来。
这一世,长孙无忌把从前用在政治上的手段谋略全用在了经商上,如今已助沈家把生意做到了北边去,正因如此,沈安吉对他愈发信任放权。
等他在沈家站稳脚跟培植出自己的势力后,立刻就假托敬仰贞观帝后的名义,暗中让人留意坊间一切跟唐太宗帝后有关的传闻,因为他心中一直怀着一丝微薄的希翼:既然自己这个辜负了陛下和妹妹的人都能获得机会重活一世,他们定然也能死而复生来到此地。若是这样,只要陛下和妹妹到时一放出消息暗示,自己就能第一时间找到他们重逢。
可是几年过去了,他派出去的人并没有传回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就好像来到这时代的只有自己一人罢了。没想到前些时日,他听说杭州知州郑秋麟得了一幅唐太宗真迹,是一幅用行书写的曹操之作《龟虽寿》。但长孙无忌分明记得,这幅《龟虽寿》当年是随陛下陪葬了昭陵的,这些年他又一直悄悄派出武艺高强的人在昭陵守墓,根本不可能有人盗出这幅真迹来兜售。不过,陛下当年悄悄拿大臣们献上的王羲之赝品来练手造假一事,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于是欣喜断定:肯定是陛下来了!
于是他马上让人继续继续去细查那幅太宗书法,如果是假的也就算了,要是它是真的,就意味着陛下真的来了。可郑秋麟把这幅画看得极为宝贵,他派的人费了一番大力气才终于找到了答案一一那幅太宗书法是真的!长孙无忌惊喜之下急忙派人去调查这幅画的来处,等一查到是宜阳县的薛家献上去的,就亲自动身赶来打探消息了。
他揉了揉眼睛,欣喜笑道,“臣一来到薛家门口正巧碰到您出来,臣见此人俨然就是您年轻时的模样,这才跟着失态地追了上来,没想到真是陛下!”
李世民闻言,不由得高兴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在如今的我与从前的相貌颇为相似,不然你我今日可就要擦肩而过了。不过,上回药师是凭着我的字认出我在此处的,可见有个一技之长还是有用的。”
长孙无忌惊喜交加,“连李靖也来了?这下太好了!”李世民就把自己和李靖如今的情况说了一遍,又伸出了一根手指,面带戏谑道,
“如果药师没说错,还有一人也来了,你猜猜是谁?”长孙无忌见他这副神情,心里忍不住打起鼓来,“总不能…是房玄龄也来了吧?”
这个老对头,他真的不想再见到了啊!有的缘分,还是适可而止比较好。
李世民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胸膛,“不,喜欢骂你的房玄龄没来,但喜欢骂我的魏玄成来了。”
长孙无忌暗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为陛下惋惜起来,
“这世道,若是来的是尉迟敬德该有多好,到时陛下就能…
李世民摇头,“不,这样的世道,更需要玄成这样忠正刚直的大臣在朝中制衡蔡京那帮奸党。”长孙无忌不由得一愣,“陛下的意思是,魏征如今竞也是朝廷的官员?”
他飞快回忆了一下,惊喜道,“难道,是那位以不怕死什么都敢劝''闻名汴京的韩章?”
李世民笑着点头,“药师说的那人正是他。”长孙无忌终于振奋起来,高兴地背着手走来走去,“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