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容得你撒野放肆,大梁的八国诸侯王都会到场,届时你若是闹出了什么岔子我可保不住你!”
舒长宁眉毛一扬,“知道了,你都说了八百遍了,才刚过四十就这样唠叨,我小娘也不嫌你?”
卫王眼睛一瞪,就要斥她,斜里却突然伸出一只染着丹蔻的细白柔荑,抚上他胸口,替他顺气,慰他道,“好了年哥,眼瞧着就要入王畿边境了,你少生些气吧。”
那柔荑的女主人三十上下年岁,着一身妃色长裙,鬓发如云,正是卫王侧妃秦氏。
她眉眼如画,只是并不看舒长宁,显出一种刻意的忽视。
卫王抚着心口点点头,而后又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望向舒长宁语重心长道,“你如今也十六了,寻常女子十三四岁就出嫁,明年你也该准备成婚了,这回八国朝贡,你的那个燕国的未婚夫婿也会来,正好可以见个面提前认识一下,到时--”
话还未说完,舒长宁便冷哼一声,直接将他打断,“成婚?你想得到美!”
舒长宁知道那门和燕国的婚事,还是她尚在襁褓之中就已经定下的。
不过她可从来没想过要履行。
舒长宁目光在车内二人身上来回巡视一圈,嗤笑道,“你还是处理好你自己的家务事再来管我吧!”
卫王怒目圆睁,“长宁!”
舒长宁如若未闻,直起身来,将手中马车帘子重重一摔,一扬鞭策马便奔了出去,激起一阵黄土尘烟。
“我才不嫁!要嫁你自己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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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朝一帝八王的局面是建国初就定下来的,梁帝掌管王畿一带,往下依次分封国土,由诸侯王各自管辖。
不过九州大地毕竟地广物博,地势崎岖,历史人文也各异,国与国之间很少互通,长此以往必定容易分裂冲突。
为了保证诸侯王不生异心,维护梁帝权威和梁朝稳定,便定下每五年便要入帝歌朝贡的故例,向天子纳贡以示臣服,绝无异心。
一入王畿便要解甲卸兵,所以舒长宁等人先过了紫禁关缴了兵器,而后方才进入帝歌。
在王畿地区,只有禁军才可以携带刀兵。
舒长宁等人由帝歌的官员引着,先去了给诸侯王准备的国邸,在国邸休整了几日。
几日后,八国诸侯王齐至,入宫朝觐。
夜幕低垂,弦月满弓。
皇宫里宫灯依次点亮,一线线火色蔓延开来,一直接蔓延到宫闱深处,与无数明珠琉璃交相辉映,映照幢幢宫室金碧辉煌、葳蕤缤纷。
来往宫人常侍飞速穿梭,各司其职,或是捧花执具,或是引着来客入殿落座。
八国诸侯乘四驾马车依次到达皇宫,宝马雕车,华盖如云,八国的各色图腾旗帜在夜色下飘扬,场面盛大隆重。
舒长宁在太和门下了车,由常侍引着,同卫王一起入宫。
太极大殿灯火煌煌,殿中人觥筹交错、谈笑寒暄,皆是王孙贵族。
舒长宁今日着一身王姬宫装,跟着卫王等人依次落座,并没随意乱走。
正等待的有些百无聊赖间,却忽闻大殿入口处一阵骚动,一看竟是两拨人马在殿前起了争执。
其中一个身形略圆润的公子将对面人狠狠一推,怒道,“你是哪国的公子?也敢挡我的路?!”
对面公子身形纤瘦,被他这一推险些跌了一跤,又惊又怒,被宫侍扶稳后立刻反击道,“谁挡你的路了?这入口这么宽,难道就只能你一人走么?何况殿前动手有违礼法,你也不怕陛下责罚?!”
……
这动静太大,引的满殿人纷纷停下注目,舒长宁细细看了看,见前者身上衣服似乎绣着斑斓猛虎纹样,后者则绣着长尾绿孔雀纹样。
斑斓猛虎,是宋国图腾,长尾绿孔雀,是楚国图腾。
想来这两人便是宋楚的公子了。
宋楚两国接壤,时有摩擦,纷乱不休,大大小小的仗一年要打上百场,关系并不如何好,所以这两人争执倒也不算稀奇。
宋国的这位公子她是有些耳闻的,早就听说他是宋王唯一的儿子,因为母妃早逝所以被家里格外纵容,养的一副跋扈性子。
只是——
想到这里,舒长宁不由得细细打量了一遍那略圆润的宋国公子。
只是宋国公子纵使跋扈,也不该如此不知礼节,连天子礼法都不放在眼里,实在有些奇怪。
不过舒长宁只略一思索,便又想通了。
据她所知,前些日子宋国似乎进行了个什么变法,国力日增,自然是底气十足,面对楚国这位老对头态度也就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舒长宁微微拧眉,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正沉思间,却被一声唱和打断——
“陛下驾到!”
众人顿时消声,作鸟兽状散开,各归其位。
天子仪仗赫赫,气势泱泱,威仪华表,被前呼后拥着缓步而来。
舒长宁忙跟着众人起身行礼。
她不能抬头,但见明黄丝履缓步从年面前迈过,脚步虚浮,有些无力。
那双明黄丝履迈过玉陛金阶,登上九五宝座。
“起。”
连声音也是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
梁帝长年抱病,又年近花甲,身体虚弱也不是秘密,尤其是听说近几年又迷上了修仙练道,整日的服食丹药,怕是会对他身体雪上加霜。
舒长宁跟着众人谢过陛下,起身时看了眼高台,见梁帝果然鬓发如雪,有些颓然的坐在椅子上,面上的苍老和病气几乎快要压不住明黄的帝袍了。
梁帝举杯邀诸侯共饮,而后曰,“宴。”
编钟奏乐,诸侯拜谢,分鼎而食,筵席流水一样摆开。
酒过三巡,那楚王不知是不是吃多久了酒,竟带着楚国公子往殿前一站,向梁帝躬身行礼,有些醉意醺然道,“陛下,宋王他欺人太甚,你可要为臣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