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普通人能吃消的,若是沈寄时肯低个头,哪里会吃这顿苦。她呼吸放缓,小心翼翼将他背后的衣服撕开,布料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划过伤口。
少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哼笑道:“桥脉脉,你是不是公报私仇。”
桥妩枝双颊鼓起,避开他的伤口一拳砸到他背上,怒道:“沈寄时,你这个混蛋!”
她想必是当真有些生气了,这一拳完全没有收着力道,直接在他肩膀上打出一道红痕。
被打之人却笑得更放肆了,先是低头笑了好一会儿,笑得肩膀颤抖,直到笑够了,才呼出一口气,道:“我没事,你别担心,不过是小伤。”
桥妩枝挖药膏的手一顿,抿了抿唇,没出声。冰凉的药膏涂抹在伤痕上,带起丝丝凉意,沈寄时舒服地眯起眼。
见她不说话,少年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道:“其实阿娘这次打我收着力道呢,以前的时候,比这还严重的惩罚我又不是没有受过。”
桥玩枝顿了顿,忍不住问:“你怎么总是被罚,就不能低个头吗?你若是低头,裴将军肯定舍不得罚你。”这一次,少年语气中带了一丝懒洋洋,道:“谁知道,我阿娘脾气差得很,我早就已经习惯了,不就是挨几顿打吗,挨就挨,反正又死不了人。”
桥玩枝反驳:“谁说的,裴将军对阿萤就很温柔,她是想要挫一挫你的锐气,让你别总是意气用事。”“兴许吧。”
沈寄时不怎么在意,轻声问:“桥脉脉,药上好了吗?”
“还差一点点。”
少女说着,指尖向下,摸到了他后背很深的腰窝,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一直等到最后一个伤痕也被涂满药膏,桥妩枝才轻声道:“好了。”话音刚落,背对着她的少年突然转身,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牢牢抱住。他抱得太用力,仿佛要将人融在自己怀里。
沈寄时将脸埋进少女柔软的发间,嗅着熟悉的皂角香,一直绷紧的肩膀渐渐放松。
秋夜寒凉,少年身上沾了露珠,贴上来时带了满怀水气,滚烫又潮湿。
桥妩枝没动,只僵硬了一瞬间,就缓缓环住他的腰肢。“桥脉脉。“他出声。
“嗯。“她回应。
夜间寂静,地上的影子融为一体,桥妩枝能听到他们剧烈的心跳声。她有些分不清,这心跳到底是自己的,还是沈寄时的。
亦或者,都是。
他们身后,房间的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开一角,透进无限寒风。
周季然腰间缠着绷带,脸色苍白,就着月色看庭院中相拥的两个人。
他与沈寄时出生入死多年,却与这位桥家的女郎并不相熟,但他知道,他们以后是要成亲的。若是没有意外,他们应当会是最好的神仙眷侣。
他看了许久,眸中划过一丝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羡慕。“阿然。"裴将军站在他身侧,“你的伤可好些了,还疼吗?″
周季然回神,没有抬头,轻声道:“已经不疼了。”裴将军叹道:“阿时桀骜不驯,行事实在是太冲动,我虽是他阿娘,却也不能一直在他身边。你比他年长几岁,又比他稳重许多,以后还需要你守在他身边,多多提醒他。”
不知为何,明明已经不疼的伤口又开始泛起丝丝疼意。周季然捂住腰间的伤口,半张脸隐藏在阴影,张了张唇,低声道:“我会的。”
裴将军松了口气,看着他映在墙面上有些单薄的身影,想到什么,轻笑道:“你马上就要弱冠,我听阿时说,你有了心上人?”
周季然一顿,下意识抬头,看着眼前人,久久没有开囗。
“是哪家的女郎,我替你去提亲。“她看着窗外相拥的少男少女,好似想起了什么,眉眼温柔,“不管是谁家的女郎,只要她愿意,我都可以为你提亲。”
这么多年,谁都知道周季然虽然姓周,却已经和沈家密不可分。若是她亲自为他求娶,也不会因为他的出身而拒绝他。
周季然敛眸,过了很久,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有心上人。”
没有吗?
裴将军蹙眉,却还是点了点头,道:“没有也没关系,说不定只是缘分未到,缘分事情倒也不用强求,若是哪一日有了喜欢的女郎,再与我说也不迟。”周季然低头,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时候已经不早,裴将军看了眼外面的月色,道:“你受了伤,早些休息,我去看看阿萤。”
她说完,转身要走,却听身后少年道:“裴将军。”她回头,神色诧异,却很有耐心地停下脚步,等他开囗。
周季然紧握的手掌一松,声音却依旧有些不稳,他低声道:“我还没有取字,等我二十岁生辰时,将军能否为我取字?”
裴将军握着剑柄,轻笑道:“那是自然,不过阿然将军声音忽然轻了许多,“我已死去多年,该如何给你取字?”
周季然周身一僵,凉意从头窜到脚,令他动弹不得。桌案上的长刀突然落地,发出一道刺耳声响,周季然猛地睁眼,依旧是周府书房,刚刚的一切,不过都是一场梦。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说是梦,可梦中的一切却都曾真实发生。
周季然缓缓闭上双眸,握着长刀的手青筋凸起。屋内突然传来脚步声,他缓缓睁眼,看到立在屋内的人影,不由得一怔。
他猛地站起,沉声道:“沈危止?”
沈寄时与他想个甚远,道:“周兄,浮屠峪一别,倒是许久不见。”
周季然定定看了好一会儿,移开目光嘲讽道:“沈危止早就已经死了,阁下到底是何人?我周季然从来不信鬼神之说,阁下又何必故弄玄虚?”
他说完,直接拔出长刀,毫不留情向眼前人砍去。刀枪碰撞,下一秒长刀发出一声嗡鸣,从主人手中脱落。
沈寄时扯了扯唇角,眉眼一沉,声音飘渺,带着摄人寒意,“周季然,我且问你,昨日城外流寇一事,可与你有关?”
周季然见到他手中的止危枪,瞳孔微缩,看着眼前的故人,渐渐冷静下来。
他抿唇,问:“危止兄来寻我,竟不是为了叙旧吗?”他转身倒了两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