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为面前之人让出一条窄道。
“免礼。”
太子萧元暨含笑道,星眸扫过眼前盛景却是向着刻意隐在旁侧的萧颦缓缓而来。
“小六身子好些了?”
他轻声问道,眸光似水,旁若无人。
“谢皇兄关怀,颦已然大好。”
萧颦颔首回道,复了那乖巧温婉,可嗓音中却是隐隐露了半分疏离。
萧元暨随即点头,和煦温柔的目光中亦是跟着闪过一抹异样,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唇,只是最终却仅退后了一步默默敛去了神色地说:
“如此便好。”
萧颦垂眸,恍若未见地含笑示礼,神色微扬间偶然瞥见了那立于萧元暨身后的一抹红影。
“呦,真是巧了,李督公也在呀。”
萧颦转而扬眉道,一扫方才的温婉可人,凛起眸色地越过了萧元暨,直指向那宛若一株松柏般立于人后的李璟。
“六殿下别来无恙。”
李璟上前一步示礼道,唇边亦含着冷笑一双眸子里满是剑拔弩张的阴鹜之色。
清风骤起,扬过了亭畔垂柳,卷起衣袂翩翩,翠玉沉沉。
萧颦含笑迎着那锋利如刃的目光,几步上前,毫不留情地将那眼前人打量了一番。
“诶,麒麟赐服?”
萧颦歪了歪头说,状似新奇的模样挑了挑眉道:
“看来督公近来过得很是不错。”
“殿下折煞奴婢了,奴婢不过一介贱人,在哪里不都是侍候主子的。”
李璟答得滴水不漏,对上她话语之中的暗刺反倒是放低了姿态。
“不过说来,奴婢能有今日还是多亏了殿下当初相救之恩。”
他提高了声调,揖手颔身,着重咬了‘相救之恩’这四字。
周遭气氛一时诡异,贵女两相观望间亦是溢出了眼底的嫌恶之色,明目张胆地在旁言笑讥讽着。
毕竟,一个失宠了的公主,一个要命不要脸的逆贼之子,盛极之时有过婚约,衰败后又四散决裂。
而今机缘巧合地凑去了一处,主子落魄,奴才却翻身崛起,如此热闹怕是多少年都瞧不见一次。
“诶?督公还记得呢。”
萧颦略有惊讶地扬了眉毛,捻起帕子掩唇轻笑,全然无视了周遭那不善的目光,语气极柔地看着李璟说:
“督公如今飞黄腾达,而我这个公主如今倒是落魄得紧,有这功夫在此说嘴,倒不若将我花在你身上的银钱还来,好让我过得不这般憋屈,如何?”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一副不管不顾,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李璟被怼得一时尴尬,讪笑地抬起抬头说:
“殿下折煞奴婢了,您金玉之躯又怎能与奴婢一条残命相提并论,您若有意,便是这一己之身奴婢也能抛了去。”
“呵,你倒是个有觉悟的。”
萧颦冷刺了一声,拂了袖摆上前几步,言笑晏晏地道:
“我如今倒真是看你不过眼,督公不若表个忠心,就地自裁呀……”
“六妹妹逼人太甚了吧。”
冷意自后而来,萧姝蓦然上前道,噙着笑意却是目光凝冷地看着萧颦的背影。
“我逼人太甚?”
萧颦诧异地反问道,很是无辜地摊了双手向着周遭众人说:
“方才明明是督公又是恩情又是要命的,我何曾逼过他说这些?”
“还有。”
她刻意停了下来,眸色逼人地看着她说:
“四姐姐若是真的这番同情他,不若替他将我砸在内宫刑房里的银钱还了?”
萧姝气结,正想反驳之时却被身后匆匆赶到的驸马拉住了胳膊。
他目光隐晦地先向萧姝摇了摇头,而后向萧元暨见礼道:
“臣因公务来迟,招待不周,太子殿下勿怪。”
“无妨。”
萧元暨压手道,眸色环视周遭之时,玉冠儒雅的面容上倏得蒙了一抹肃穆之气不容逾越。
“四妹寿辰,小六,别太过了。”
他沉声训斥了萧颦一句,可目光微起时的寒芒却仅投向了李璟与萧姝二人。
自知失言的萧姝垂眸不言,而李璟却是揖手请罪道:
“奴婢失言,太子殿下恕罪,四公主恕罪。”
“不打紧,督公客气了。”
萧姝撑着面色打圆场道,余光对上了自家皇兄那阴沉的目光后又回眸向着身边嬷嬷匆匆使了个眼色。
“诸位贵宾,我们家公主在花厅设了宴席,诚邀诸位于花厅再叙。”
嬷嬷适时上前道,化解了一时难堪,引了一众贵女向着长廊深处纷纷离去。
香风浮云而去,笼着那许多的是是非非飘散于无形。
萧颦立在原地未动,看了看那远去的绰绰残余目光黯然。
“小六,想什么呢?”
一道温声忽而自身侧转来,她回首望去,却见那绿意盎然处萧元暨正含着笑意停在了她身边,原本寒在面上的威严之色亦在此时消散于无形。
“皇兄。”
萧颦颔首道,忍住了想要退后的脚步挂起了一抹乖巧的笑意。
“走吧,皇兄与你一同过去。”
萧元暨背手道,目光盈盈如那青松绿柏又像那煦煦晨光。
萧颦顿了一刹,心绪骤而掀起一绪动荡,隐隐不安的垂眸而下,却又在迎上他温和的浅笑时微微颔首道:
“谢皇兄。”
萧元暨笑意转深,见她同意便也自然而然地松懈下来,步履轻缓又瞥了眼远处映着绿柳洒下的日光随意道:
“你皇嫂近些日子总是惦念你,你若有空,便常来东宫走动走动吧。”
萧颦松了神色地点头应是,转而却又倏得想起了什么地说:
“算着日子,太子妃殿下是要到临盆的时候了吧?但颦听闻,朝中最近似乎繁忙异常?”
“是,就这几日了,所以才想让你去陪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