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阵阵回荡在悠长的甬道之中。
唱奏的宦官立于阶下,回眸向着身处高位的那抹身影微微颔首。
阖宫女官内侍乌泱泱地围在旁侧噤若寒蝉,低垂着双目,任谁也不敢溢出半分声响。
萧颦亦在那其中不敢作声,彼时的她身形憔悴,只一件薄袄挂在身上像粒尘埃隐在皑皑白雪之下。
“去,带上来吧。”
轻飘飘地声音自高台而来,立在长阶之上的冯进喜向着一旁佩刀执仗之人抬了抬手,可目之所及却是悄无声息地去向了立在前排的萧颦。
“母妃…呜呜……”
闷声乍起,只见一残败如落花的身影被几名宦官拖拽着出现在甬道之中。
萧颦下意识地想去唤她,可却在还未来得及发出些许响动之时便被人生生噎着塞回了喉中。
同在观刑的彩衣不知从何处赶了来,悄声隐匿于人群,一把上前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
嘶哑地咽呜声自喉间渐起,滚烫的泪水亦是不受控制地顺着指缝凝落在了净纯地雪地之上。
“殿下……”
彩衣不忍地轻声唤她,看着那满身血污,拖着锁链赤足踩在雪地上的丽贵妃默声抽泣。
倏然间,一道柔和的视线投射而来,冲破了阴云落在万重霜华之上。
萧颦发疯了一样地挣扎起来,应着那如水的目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去她身边。
彩衣拼了命地将人往回拽,下意识地回头,求救般地目光落在了远处飞絮之下。
‘乖,听话。’
她双唇微动无声地向她浅笑道,恬静而温柔,一如往常的美好和煦。
直至一只大掌忽而闪过,满天鹅羽挥飞飘落,只见几个体型壮硕的内侍既而走上前来,摁住她的肩膀将那硕大无比的木塞几下挤入了她的口中。
“行刑。”
高台之人淡声道。
八只刑杖重重举起,狠狠落下,血花迸溅而起,顺着霜华下的青石淌到了萧颦的脚边。
她嘶声咽呜着,挣扎着,却被身边的彩衣狠狠地护在怀里动弹不得。
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个曾经温柔而骄矜的人在自己的面前一点点地碎裂成片,又一点点地归于尘埃。
大雪将息,只那凛风不止,吹散檐间积雪,一如那聚而又散的人群,没于那层层宫墙之中。
一缕清寒扫过霜花,带起那嫣红片片,衣襟残缕。
地上的落华被鲜血浸化了些许,刺目的红,像是开在冬日里的簇蔟海棠。
宫道静谧,时而略过风声瑟瑟,萧颦跪在那方圆之间,挂着面上干涸的泪迹,眸色如死。
“殿下,风大了……”
身边的彩衣轻声提醒道,微颤的手扶上她的肩头,哽咽地贴着她跪在了一旁。
“我走了…母妃怎么办……”
萧颦木声道,低头望去,手中攥着的却是那扣死在齿间的木塞。
彩衣哑然,看着她那失了神魂的模样心中痛极。
“殿下……”
她又唤了一声,闭了闭眼不敢再看。
而这次,萧颦却倏得回眸瞧向了她,目光空洞,面色依旧呆滞。
“彩衣,怎么办,木塞,拔不掉了……”
她无助至极地道,像是一介孩提在向她祈求着什么,而后又不愿放弃地伸手而去,轻轻拖起面前人的后颈,则试图去撬那堵在她口中的异物。
彩衣再也忍不住地哭出了声音,扑上前去一把抓住萧颦的手,看着那变了形又陷入齿中的塞子哽咽着说:
“回去吧,好公主,咱们回去吧,奴婢…求您了……”
没有理会她那悲戚的哭声,萧颦似是着了魔怔地捏着木塞尾端,试图将其从那锁死了的口中寸寸取出。
直至一道身影悄然落在了她们身边,遮去了面前所剩不多的一缕微光。
“六公主,时候不早了,您该回了。”
冯进喜道,布满暗纹的翘头皂靴踏过一地血迹停在了二人面前。
萧颦停下手中动作,顺着那斗篷下的一角红色一路看了上去。
“把腿拿开。”
她淡声道。
冯进喜皱眉,面上地沟壑随着他的动作变得转而深邃,难得地向前弯了弯腰,他似是没能听得清明地问:
“殿下说什么?”
萧颦沉声重复道:
“我说,把你的狗……”
“殿下!”
旁侧的一声惊呼慌忙地将她未说尽的话语骤然打断,彩衣忍着双唇的颤动转向了面前的冯进喜,诚惶诚恐地向他叩首道:
“老祖宗仁慈,我家公主被冻坏了,奴婢,这就带公主回去。”
她肩头微颤着,在那严冬时节,额上却溢出了丝丝冷汗。
冯进喜狐疑地分出了半抹神色瞟了她一眼,转回头去,眸光晦暗地直起腰问:
“是吗?”
萧颦不语,只是拽着丽贵妃的衣角死死地盯着他。
“是…是的……”
彩衣见状不对立刻又答,然而,却见那地上血渍骤起,待到回神之时她已然捂着胸口痛苦地趴在了一旁。
“贱婢!”
冯进喜抖了抖衣袍嫌恶道。
萧颦被那一瞬惊得急忙向后撤了两步,却见彩衣仍挣扎着从雪中爬了起来,咬着牙继续向他叩首。
“我问六公主殿下的话,何时轮到你个贱皮子答了?”
冯进喜缓了缓声道,垂了眼皮讥笑一声后看向那跪坐在面前的萧颦。
“殿下,您,冷吗?”
他故意扬了声音问道,眯着眼睛笑得诡异而和蔼。
萧颦垂眸下去,死死地盯着那片被他撵在脚下的血迹双唇紧抿。
“嗯?殿下?”
冯进喜又问,饶有兴致地蹲下了身子看着她,披风扫过地面,斑驳的血迹瞬间便攀上了那雪白的绒毛,从上又蔓出了一片狰狞的荆棘。
萧颦紧咬着嘴唇低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