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解人情世故。剑客只当她是无理取闹,又不好告诉她其中问题,道:“你这样说话,让人家如何相处?”
云华仙子气哼哼道:“我不管什么相处不相处,反正就是他不对!你看他说话都那样,这姑娘嫁给他怎么会幸福?”
二人以往同游时从无争吵,这还是第一次。剑客耐心地解释道:“他纵然不对那也是别人的私事,再说那姑娘就对了么?你不知其中缘由,何必生气?”
云华仙子道:“我是因为他不把人家姑娘当人才生气,你不帮那姑娘,我帮总行了吧?”说着就要转身回去。
剑客一把拉住她:“不准回去。”
“不回去?好啊,那我走。”云华仙子转身,叉腰。
剑客觉得她在这种小事上无理取闹实在没有意义,不耐烦地敷衍:“好好好,你修为高,你说什么都对。你想去哪就去哪,反正没人伤得到你。”
这话一出口,两人之间气氛瞬间冷下来。
云华仙子听他这样说,忽然意识到,虽相识日久,剑客还是在意二人的修为差距,或许是终其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心中不快,便一甩袖子走了。直到退妖完毕,二人也没再说一句话,从此分道扬镳。一个回江南,一个心中烦闷,就在附近到处溜达,一段不长不短的路,路边的树被挨个打出了一溜拳印。
云华仙子顺着路走,走到了一个小村里,在街上找了个茶摊,要了一碗有豆腐和海带的酸辣汤,一碟酥炸丸子和两个烧饼。小吃味道尚可,她却吃得没滋没味。
茶摊旁边恰好是个卖点心的铺子,里面两个小姑娘,一个歪着身子支在柜台上,闲得无聊地盯着过往人群,另一个正在里面揉面。云华仙子耳力好,听到柜台上那个小姑娘尖酸刻薄地嘲讽揉面的小姑娘,不是手法不对就是速度慢,怎么添堵怎么来。
另一个不动声色地揉着面,回敬道:“就算我和你用一样的手法,无论我做的点心比你好多少,你都一样会嘲讽,因为嫉妒心是没来由的。”
云华仙子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碗,若有所悟。
一路走来,云华仙子也反省过,因这种无聊的闲事吵架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但二人当时年少气盛,心里都有些自己的骄傲,谁都不肯先认错,便搁置下来。
时间久了,云华仙子的修炼任务越发繁重,在江湖上露面越来越少。随着江雪寒的横空出世,仙门世家和江湖都转移了注意力。云华仙子也忽略了曾经有这么一段经历,开始帮忙一些宗门的事情。那双技巧幼稚的铁护臂,也在她的乾坤袋里逐渐被忘却。
剑客不是修仙之人,短短几十年就去世了。
云华仙子整理百余年前的日记,想起曾经有这样一位故交时,又是几十年过去。
此时,再回味当日之事,却是如剑客所说,并非她所以为的那样。以她现在的阅历,又能从中发现许多深层的、不便言说的人之丑态。
过去的终究不能回来,云华仙子心里还是有些遗憾。
百年后再见,唯有扫墓。
云华仙子还是去祭奠了他一番。
她循着记忆找到当时的小城镇。仅百余年,风貌已变。武馆的门面已经被分隔成了几个铺子,卖着不同的东西,只有那家小面馆还在原址,似乎在等候久违的客人。云华仙子定睛看了看墙上挂的木牌,进去点了碗面,又要了碗温润的醪糟。
不是饭点儿,小二从未见过如此美貌之人,特意殷勤伺候。云华仙子趁机打听起隔壁武馆和剑客的事情来。小二年轻,知道的不多,又去问年纪大的掌柜。二人说了一会儿,眼光不时飘过来。
云华仙子从小二处听闻,剑客死后亲眷飘零,武馆没有出什么特别优秀的弟子,基本上算是后继无人,又因得罪了什么人被打压。若不是掌柜年纪大,母亲又是馆主的后代,就绝没第二个人知道此事了。
“那么,他埋在哪里了?”
小二一拍手:“姑娘可算是问对人了,谌教爷就埋在南门外,往西南走二里地,姑娘可是他的亲眷?”
“是故交……之后,来扫墓的。”
掌柜把小二叫过去,说了一会儿话,小二便转向后面,再出来的时候提了几刀纸钱和元宝,陪笑道:“掌柜的年纪大了,腿脚不便,不能跟您一起去烧纸了,他让我问您家老爷子好。”
这下子也不用费心去找香纸店了,云华仙子在此稍歇,便径直出了南门外。
她去的时间有些晚,旷野落日,半隐没在浓云间。四野中涌动着无形的风,荒草起伏摇摆。剑客的坟头已经很低,怕是无人记得此处有座孤坟了。
云华仙子努力回忆着往昔的事,一时间也只想起,有一次他曾醉酒折花,被刺扎到了手。
想起一件,就想起更多件,往昔交游遍天下的岁月逐渐鲜明起来。剑客已成荒冢中一具白骨,往昔的江湖故友皆杳无音讯,想必都已去世了吧。
只有她还容颜如昔,在这世上来去。
她想起,以前一同去北方的时候,剑客曾经说过他最喜欢黄刺玫。不知是谁在他坟前种了一棵,正是开花的季节,云华仙子凑上去闻了闻,是百闻不厌的、清爽的香气。
云华仙子拔去坟头的乱草,清理一番,又添了土,使得即将被岁月湮没的孤坟重又高出地面许多。这些都做完了,她在墓前摆上供果,奠了一壶剑客往昔最喜欢的酒。
她在坟前坐下来,叹了口气。
她想起,那双铁护臂因材料珍贵,没有被她赌气丢掉或随意处置,许久之后从乾坤袋中重新扒出来,也只是被她作为阵法练手材料,熔了又重铸数次,最后加上阵法,送予他人。
此刻,她两手空空地面对着黄土,露出一个苦笑。转念一想,他死时已老,坟中枯骨也无须争斗,自然无需任何护具。
然而自己心中又在懊悔什么呢?是懊悔当时的武断,还是懊悔没有见到最后一面呢?或许是懊悔的事情太多了,她自己也难以决断。
她站在坟前,尝试给自己一个答案。
黄昏渐渐被暮色替代,群星也露出了面孔。云华仙子拍了拍坟土,就像拍着剑客结实的肩膀。
她站起身来,拱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