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是将那个孤苦无依的半妖身世,当作是真的。
他低头咬牙,可是心绪却久久不能平静,刚刚的清心咒,好像都白念了。他只想问,如果穆轻衣不能做神女,那这普天之下谁来做,如果穆轻衣不是神女,谁又能成全她这样的看似无情却有情呢?裘师兄对她命格的料定并没有错。正是因为她背负天命却始终不对人忘情,才有她如今的百般挣扎,万般痛苦。
可也正因为她终未忘情,她才不是高高在上不识人间疾苦的神女,而是被大道青睐的天命之人。
祝衍伸手接了长笛,有话想说,但终究是什么话没说,只是垂眸,便离开了。带走了那柄长笛。
穆轻衣也走出了阵法。
清心阵不再波动,但裘刀他们的心绪全都给毁了。穆轻衣看向裘刀:“邀请各宗来观之事,便请你们做主,适才我觉修为波动,要闭关一段时间。”
“少宗主!”
穆轻衣只是轻轻颔首,他们只能咬牙。
其实是她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但裘刀他们还能说什么?他们什么都不能说。知道她心境不稳,知道她这样继续下去很危险,他们也只能摆出清心阵,可要他们劝她像仙尊那样斩除自己的心魔,他们做不到。而且心魔,哪是那么容易斩除的。她越是平静,心魔就越是可能放肆。可是她心中的心魔,也可能正是困扰他们众人的。他们自己都做不到平心静气,却要求穆轻衣做到,这可能吗?裘刀只能拱手,注视着穆轻衣离开,良久。转头之时,正好发现应荐止来了。清心阵仍在波动之中。应荐止:“我已将下毒之事处理结果报知仙盟,穆道友闭关之事,我也已听说,既然如此,请诸位与我同道,去斩除那红莲众。”正好由NPC筹备宗门大比,等他们回来召开。到时候又有功德又有信徒,她看天道还敢怎么随随便便害她。
裘刀却握紧刀,本能声音嘶哑地回答:“不可。”应荐止:“为何?”
裘刀却望着少宗主峰,半响不说话,目光似乎酝酿着什么风暴,直到白妍提醒他,他像是联想到什么:“少宗主今日有些奇怪。”他又问,“应道友可听仙尊方才说,有心虫可随操控之人心念操控,深入人五脏六腑?”
应荐止本来还在思考,闻言忽然眼皮一跳。本体忽然也同步顿住。裘刀却仿佛明白什么,猝然回头,咬牙:“我怀疑少宗主是想借此毒,让死去之人起死回生,追!”
“你说什么!"万起他们立刻跟上。
应荐止也心一紧:这也能被你猜到?
可是,这,我………没办法,他只能跟上。但穆轻衣一直以为裘刀只是擅长脑补,万万没想到他是真的很擅长将细节串联在一起,然后未卜先知。
路上应荐止好似还没反应过来,表情变换,但是万起白妍等人已经脸色发白,料想到会有的局面了,咬牙加快了御剑。但穆轻衣发现,最可怕的是,万起他们都毫不犹豫地相信了裘刀的话,而一丝一毫都没有怀疑,自己根本不会这么做。这下穆轻衣都有点纠结了,到底要不要停手?本来按照她的习惯被发现了她肯定是会停的。
但是这群人都觉得按照她的人设,她肯定会这么干了,那不干是不是ooc了?
关键是她找来这个毒本来就是为了给马甲重活一个借口,结果还没到一半就被人发现,这….
还没等穆轻衣考虑明白,裘刀已经闯入了剑冢:“我们必须阻止少宗主!”他像是才发现应荐止:“应道友,你……….”应荐止马甲迅速垂下眼睫,手指却已经捏紧。应荐止既能做出抛家弃妹之事,又能在得知穆轻衣处境之中,责问起元清来,裘刀也不明白他对穆轻衣到底是何情绪,如今只能咬牙:“应道友如果是代仙盟而来,就请在此地等候。”应荐止已经打断他,哑声:“带路吧。”
穆轻衣捏马甲的地方不在少宗主峰,在宗门剑冢下的冰天雪窟内。其上数万把剑插在剑冢之上,而之下几十米便被冰雪冻结,他们跃下悬崖,便发现穆轻衣独自一个人立在冰天雪窟之中。裘刀他们要硬闯,却被结界拦住。
裘刀只能高喊:“少宗主!”
“穆轻衣!"他咬牙:“你将长笛转交给仙尊时,可曾掠走那些隐翅有心虫?!”
穆轻衣没有回身。
可是白妍哑声:
“师姐,你想将起死回生的傀儡,化作活生生的人,可是再逼真,再随你心意动,他们也只是傀儡。”
他们不会是活着的人了。
裘刀本来是想劝她,可是自己声音也嘶哑了:“我知道你不愿意让他们就此命亡,可是你想想师兄,想想寒烬。”
他喉咙发紧,声音都有些颤:“他们慨然赴死,难道是为了让你承受天谴吗!”
起死复生必然有代价!可这代价却是已经失去很多的穆轻衣承受不起的!可是穆轻衣依然没有回头。
裘刀只能继续咬牙:“若是只有你的思绪,他们存在又有什么意义?”“谁说没有?”
穆轻衣本来是在想现在承认还是不承认有利,听到这句,还是骤然回过身来。
她说,怎么会没有意义?
裘刀才僵硬一瞬,竞有些怕看穆轻衣那双眼睛。但正面对上才发现穆轻衣原来没穿那大氅。她时时刻刻披着那外套,竟不是怕雪,不是怕冷。而是大氅之下,单薄衣裳中居然有缠绕着的红色丝线,攀着穆轻衣的手腕。那是她捏马甲的时候念力的具象化。
在裘刀他们看来就是心魔的具象化。
女修依然神情平静,一袭白衣。
可是怨念恨念憎念已经侵入她的五脏六腑,化为此等鲜红的腐物,所以,清心阵才有那么大波动。
白妍感觉双眼发酸:“师姐!”
穆轻衣抬起眸来。
她的衣衫沾着雪花,表情也在雪中模糊了,可是在这冰天雪窟之中,她才像是最初那个穆轻衣。那个敢爱敢恨,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穆轻衣。穆轻衣开口:“他答应过会给我带回鲛人琴,了。"她平静说:“是他没有带回来。”
裘刀喉咙发紧。
穆轻衣看向他,忽然笑,很淡的:“也是他说他的命属于我,我不开口,他就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