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今日再最后告诉公主一遍,你不妨举起镜子来照照你自己的脸,从头到脚,你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日后也不必再来自取其辱了,你只会令我感到恶心。”
他用最平静自然的语气,说出最刻薄诛心的话。谢瞻,自然还是那个谢瞻。
只不过和从前相比,对待不喜欢的人和事,他的处理方式更冷静,也更加冷酷无情。
“日后你不必再回京都城了。”
“你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以后都不用再回京都了?”谢瞻没有和她解释原因,说完这些话,他便掸掸身上的灰尘,面不改色地离开了更衣室。
而被心上人指着鼻子刻薄了一番的朱仪君自尊心显然遭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谢瞻还没走出门,她在背后就忍不住伤心欲绝地大哭了起来。收拾好自己的仪容,朱仪君离开了更衣室,她的眼睛还没有消肿,宴会也没有结束,她不想回到宴会的人群之中。
刚走出殿门,晚风吹在她发烫的脸颊上,望着远处他越来越远的冰冷背影,眼中的泪水再次情不自禁地滚了下来。“叶公好龙的故事,公主想必应是听过的吧?”身后忽传来一道似讥似讽的笑声。
朱仪君慌忙擦于自己面上的泪,听出是常令瑶的声音,她立即冷下脸,转身就走。
常令瑶却快步绕到了她的面前,笑着眯起眼睛打量她。“啧啧,公主殿下这脸色瞧着可不好看。”“我的事,与你无关!”
“是与我无关,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常令瑶说道:“怎么,你堂堂靖安公主,陛下的亲侄女,想要什么样的男人得不到,便是背地里偷偷养两三个面首,你父王看见了也未曾说过你什么,怎的见到谢临远就这般饥渴,连颜面都不要了地扑上去?”
“你,你浑说什么,给我住口!”
朱仪君勃然大怒,越想越气,常令瑶敢这么指着她的鼻子骂,不过是看着她的皇帝伯父立马就要让位给太子了。
“男欢女爱,本就是人之常情,任男人三妻四妾拈花惹草,凭什么我就不能另寻新欢!常令瑶,你又好到哪里去!”朱仪君鄙夷地看着常令瑶这一身道姑似素净到发白的打扮,自从薛文廷死了之后,常令瑶就回了常家,整日在常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明明花一般美好的年纪,却穿得心如枯槁,仿佛个死人一般。“堂堂县主,当初你不也是为了他要死要活不肯嫁,如今男人死了,不又为了他终生不嫁守活寡,你以为你不嫁,他就会多高看你一眼?我至少敢亲口问问他愿不愿意,你连问都不敢问出口!”
“我为何不嫁,与你无干。”
常令瑶淡淡说道:“人至少得要点脸面,你也不见得就多么情深意重,却口口声声给自己找所谓人之常情的借口,不然当初他是天之骄子,你一心倾慕于他,后来他一无所有之时,你朱仪君又在何处?你转头就嫁了旁人,如今他再度起复,获太子殿下信重,是因他背后有着另一个女人的不离不弃,与你朱仪君没有半分的干系,你凭白就想着摘果子,凭什么呢,凭你一张抹了蜜似的嘴吗?”“你,你……你再敢给我胡说八道!”
朱仪君彻底恼羞成怒。
她不想再跟常令瑶再争执下去,那会令她更加颜面无存,恨恨瞪了常令瑶一眼便灰溜溜地走了。
“县主为何要带我来这里?”
赶走了朱仪君,清馥殿另一侧的暖殿中,常令瑶走了回来。沈棠宁问常令瑶。
常令瑶看着她说道:“因为我心里对你有愧。”沈棠宁讶然。
常令瑶苦笑一声。
她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重峦叠嶂。
“沈棠宁,说实话,当年我确实恨你夺走了阿瞻。我一直以为是你勾引了他,你全家人都逼着他娶你,为了谢氏的名誉他才不得不妥协娶了你。为了你,在圆姐儿的取名宴上他也对我丝毫不念旧情,将我直接从镇国公府赶了出去,那时候我心里对你愈发怨恨,所以后来在平凉遇见你的时候,我会忍不住上前挑衅,我想看着你痛苦,即便我不能再夺回阿瞻,我也不想要你快活。”“当年如果不是因为我一念之差,阿瞻也不会险些葬身火海。被他从平凉赶走之时,我心里仍旧满是怨恨,可当得知他竞愿意为你冲入火海,重伤昏迷的那一刻起,我才恍然明白我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当年他娶你,其实并非完全因为你叔母的胁迫,而是因那时他已经察觉到了陛下的猜忌,顺势而为与我退婚罢了,可笑那时我却看不明白。为了不爱我的他,我将怒火发泄在无辜的你身上,也因此永远地失去了深爱我的丈夫。”常令瑶闭目,泪水顺着她的脸侧簌簌滑落。片刻,有人在轻柔地擦拭她的脸颊。
她睁眼。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狼狈。她也做好了沈棠宁会嘲笑奚落她的准备,今次这一番剖析,只是她过不去心里的坎儿。但她万没想到,这个曾经被她视之为情敌的女人,此时此刻的眼眸中却满是心疼与歉意,再无其它。
她忽地泪如泉涌,扑进她的怀里,哽咽着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敢再去见阿瞻……
沈棠宁抚着她的背,轻声道:“县主,我和阿瞻早就忘记了过去的那些事情。你还很年轻,你的人生也很长,如果薛公子泉下有知,他定然也希望你能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真的还能再开始吗?
无数次的午夜梦回,她的梦里再无年少时的执念,只有薛文廷幽冷孤寂的背影与眼神。
四年,整整过去四年了她依旧不能够忘怀。或许吧……
回去的路上,谢瞻闭着眼,吹着冷风醒酒。沈棠宁不喜欢他吃酒,总嫌弃他一身酒气熏人。但这段时间他心情不爽快,见她又一直不回来,有些怀疑她是不是私自去见什么不该见的人了,等半天她终于回来,又低着头不理他,心里就很是郁闷,在宴席上忍不住闷头多吃了几杯。
到了屋里,奶娘牵着圆姐儿朝他走过来,圆姐儿这会儿正是爱黏着爹娘的时候,快一天没见了,身为贴心的小棉袄,自然是上来就给了爹爹一个大大的拥抱,跳进爹爹怀里,像个好奇宝宝似的问东问西。一会儿问他宫中的宴席是什么样子,一会儿他身上是个什么奇怪的味道,又缠着要爹爹将她抱在空中转圈儿。
谢瞻眼睛一面瞟一旁的沈棠宁,一面耐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