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拥而上,在妇人的尖叫中,抢走了她的孩子。
“吵死了。”听见孩子哇哇大哭,王琅拿扇子一指盐缸,“扒光了,丢缸里卤上,让她学学,谁才是这盐江城的规矩。”
婴孩听见母亲的尖叫,一时间哇哇大哭,襁褓被不耐烦的护院抖落散开,露出了上面绣着的石榴花纹。
石榴,多子多福,就是那天夜里,丹若带回来的喜糖帕子上的图纹。
“那天姆姆去接生的,是这个孩子吗?”
祈寒酥望着那粉嘟嘟的婴儿,心里头泛起了一丝恻隐之意。
对盐江城出生的人来说,少管他人死活,是每家每户都要教给孩子的生存之道。
何况,姆姆还在城主府养病,踏出这一步,无疑会给自己招惹麻烦……
祈寒酥默默掐住自己的手腕,对自己喃喃警告道:“……别动,酥饼,那不关你的事。”
惨叫声还在继续,护院一个不耐烦,得到王琅的默许后,在妇人的惊呼中,把那新生的婴儿举起来,准备往假山上摔。
“妈的,真吵。”
他话音一落,骤然间,一个黑影闪身而至,劈手夺过他手里的婴儿,顺便把护院往假山上重重一撞。
“啊!!谁!”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角落里抱着襁褓的祈寒酥,人都傻了。
从来没人敢在城主府行凶,除非想被活卤了。
祈寒酥自己也呆了呆,闪念间,她瞥向自己肩膀上挂着的药匣……或者说里面的枕仙儿。
“看我做什么?是你自己脑热冲上去的。”
听到脑子里响起枕仙儿的声音,酥饼道:“你说我把你当个宝献上去,他们会饶过我吗?”
“……我若装死,阁下又当如何?”
“如果道理说不通,我也略懂一些拳脚。”酥饼悲壮地说道。“但是你就得进城主府的牢房跟这缸盐卤的腊肉待在一起了。”
“好吧。”温槐序不咸不淡地说道,“接下来,我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
这一切皆在闪念间,而另一边,见祈寒酥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王琅皱眉看着眼前妆面怪诞的不速之客。
“你是谁?”
刚刚那被砸了一脸血的护院刚要扑过去拿下她,就听见祈寒酥突然大叫。
“药引!”她大声叫着,拉起婴儿的母亲,“快,跟我过去!”
周围护院愣了一下,才拦住祈寒酥。正要进屋的王琅对她的突然闯入有点不解。
“她从哪儿来的?”
秦教头眼仁颤了颤,缓了几息才认出是祈寒酥,便道:“回长公子,这是……镇痴寮的人。”
“哦。”王琅看向祈寒酥,见她一脸病妆,露出一些嫌恶,“听说饮絮亲自让你们去给她驱邪?”
祈寒酥这才站直了身子,微微颔首:“小姐不需要驱邪,她是沾了焦渴病……需要……产后三日的母乳和小儿指尖血做药引。”
“啊?”
得益于盐江城出色的地理位置,城里哪怕是个会治个蚊子咬的,都敢扯块旗当大夫,开出的药方更是生死簿上抓阄玩儿,能被治愈主要靠病人命硬。
是以这“药引”一出,哪怕是读过书的少城主王琅,第一时间都没能反驳出口。
在这短暂的沉默对峙中,祈寒酥只觉得心口咚咚直跳,而耳中温槐序还在悠闲地指点她怎么扯谎。
“身子扳直了,双目直视对方,下巴抬起来,脚尖向外打开,别缩着,对,这样就能骗过世上八成的人。”
……不愧是喜欢骗人耳朵吃的枕仙儿。
祈寒酥调整情态,她能感受到周围的人随着她的话语,目光中的猜疑在逐渐消失。
“府上一时间找不到奶母和婴儿,小人也是没有办法才行此下策。而且,要是没有足够新鲜的药引 ,少城主爱妹心切,应该知道后果。”
后果?什么后果?
王琅自幼养尊处优,对医术一道七窍已通六窍,如今被一句“爱妹心切”顶上来,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台阶下。
“我……我自然知道后果,但城主府也要追查这桩袭击案,到底是不是羊头茶棚的人和大夏朝廷勾结所致。”王琅站了起来,冷冷道,“众人都知道,咱们的杀手还没出动,就有刺客袭击我们,本公子不信城里没人给朝廷的人通风报信。”
那也是盐江城先买的凶,哪怕是朝廷要报复,也是情理之中,搁这儿气急败坏什么。
祈寒酥默默闭上嘴巴,那王琅走下来,折扇敲了敲卤着那歹徒的盐缸,解释了理由。
“为什么我爹要杀他们,是因为上一任被斩的粮官是从我们盐江城招安过去的,半斗盐换十斗米,十几年来都是这规矩。现在朝廷不满,不想养着盐江城了,就把咱们的粮官斩了,是他们动手在先!杀他们的使节,这叫以眼还眼。”
这一下,耳边一直喋喋不休的枕仙儿突然沉默了,而祈寒酥也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城主府的粮道是盐江城立身之本,其中最重要的环节就是粮官,盐江城之所以要派杀手就是想让朝廷知道,他们对于粮官被斩的事,很愤怒,要朝廷给个态度……甚至这一次和朝廷人马的会面,主要就是商定新的粮官。
“原来如此。”温槐序道,“恐怕盐江城是属意那小子当新的粮官。”
他说的“那小子”自然是指高文跃。
“原来高文跃这两天说的‘在贵人面前出头’,就是希望能得到城主府的举荐,做大夏的粮官啊……”祈寒酥捏着耳朵,恍然大悟。
大夏王朝的边关粮吏油水极大,以前听连皮皮八卦说,粮官是六品,一个月的禄米就足能装满十个大斛呢。
“会读书真好啊,不用早出晚归也能养活全家……”酥饼默默感慨。
“羡慕啊,羡慕自己去考一个呗。”温槐序优哉游哉道。
“啊?女娃儿也可以去考吗?”酥饼诧异。
“边陲贫瘠之地,平民一家里往往只能供一个,这些读书人自然以为只有男人可以考……坐井观天之论调罢了,不必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