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贺承在庭院另一侧缠斗,庭院中央除了陆晓怜和钟晓两个活靶子,再无他人,他们无需担心误伤。
而他们两为什么要待着这里当活靶子呢?
究其原因,是因为陆晓怜被牢牢绑在木架上。想到这里,陆晓怜对钟晓道:“钟晓,把你的剑给我,你捡几支箭支撑一会。”
钟晓被密集的羽箭缠得脱不开身,无暇尽数砍断捆绑着陆晓怜的绳索,可被他严严实实护在身后的陆晓怜却有空得很!话只说个开头,钟晓就明白过来陆晓怜想做什么,二话不说,将自己的佩剑绿竹剑朝陆晓怜抛去。在羽箭横飞的飕飕风声中,听见陆晓怜稳稳接住剑的动静,钟晓松了口气,定睛再看,只稍稍分心一瞬,便有一支箭如急电劈空而来,直直射向自己心口。
四周都是密集如雨的箭矢,他无路可退。
电光火石的一瞬,钟晓脑中竞是空白一片一一这支箭必定会穿胸而过。
他,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然而,那支箭没有射中,钟晓也没有死。
他动弹不得地盯着箭矢朝自己疾飞而来,听见的并不是金属刺入血肉的闷响,而是金属相碰的铿锵声一一
那支威风凛凛的箭被人一剑劈落在地。
钟晓尚未回过神来,肩膀便被人握住,推操拉扯之间,又躲开几支箭。紧接着,他手里被塞了一只匕首:“别发呆,这里交给我,你去救晓怜…“不用,我自己下来了。“贺承话音未落,陆晓怜的声音也插了进来。钟晓回过神,不仅贺承甩开孟元经赶了过来,连陆晓怜也砍断了绑住她的绳索,将自己从木架上解脱了出来。三人终于摆脱桎梏,汇聚一处,各自暗暗松了口气。
钟晓问:“我们怎么出去?”
陆晓怜小时候常来逐月阁找孟元纬玩,熟悉此处方位,略一思忖,道:“这个院子在逐月阁深处,孟元经不会放我们横穿逐月阁出去,我们不如从后山翻出去,山上有草木掩护,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在空地上被当做靶子打。”贺承砍断几支飞临他们身侧的箭,简短回应:“好,由你带路。”被贺承委以重任,陆晓怜并不慌乱。她被绑在架子上无法动弹的时候便在脑子里规划过路线,此时又扫了一眼庭院中人群的分布,不假思索:“我们先往西边走,那片假山可以为我们掩护,弓箭手暂时就射不到我们了,我们再想办法先翻出这个院子。”
一言既定,他们后背相抵,各自抵挡住一面的攻势,朝陆晓怜说的那片假山挪去。
这一局,孟元经有些托大了,他只在面向庭院空旷处的矮墙上安排了弓箭手,他们轻而易举地对准庭院中央的木架子,却对庭院西侧高低错落的假山无能为力。正如陆晓怜所说,他们移动到假山附近,山石遮挡之下,刚刚将他们逼得几乎山重水尽的弓箭手再奈何不了他们。
贺承用手指抹去陆晓怜脸上溅落的血污,见缝插针地夸人:“干得漂亮。”陆晓怜有些得意,但毕竞还未脱困,又不敢太过得意,只朝贺承眨眼一笑,继续安排道:“趁孟元经还没有追过来,我们赶紧翻墙出去。”贺承点头:“钟晓,你先翻上去,接应晓怜,我来断后。”陆晓怜记得,从这里翻墙出去,再往上走不到一里地,便是后山。山上草木丰茂,他们只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天黑之后,趁着夜色翻山出去,应该不难。只是她没有料到,孟元经置他们于死地的决心竞然这样大。钟晓刚刚翻上院墙,朝她伸出手,孟元经便追了过来。贺承催促她快走,凌云剑一挥,便折身去拦孟元经,不料,剑光纷乱,孟元经却丝毫没有闪避,将身子迎上来。
贺承无心伤他,可要收回剑势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凌云剑自孟元经腰侧穿过。而孟元经被刺伤后并未停下步伐,依旧步步前进,任由长剑寸寸穿透身体,最终,他的身体抵上剑柄,从伤口涌出的血,一捧一捧喷在贺承握着剑柄的手。
贺承目光震颤,声音发哑:“元经哥,你一一”孟元经几乎贴到了贺承耳边,一字一顿:“陆晓怜,我是非杀不可的。“话音,刚落,他垂在身侧的手猝然抬起,掌心蓄力,用力一推,他手中的重剑,则着贺承的肩膀飞出去,朝陆晓怜径直飞去。这一剑来势汹汹,钟晓看得心惊肉跳:“师姐!”钟晓的惊惶不是毫无道理,这一剑太急也太准,正冲着陆晓怜脸面而去。偏偏此时陆晓怜足尖点地,飞身而起,悬在空中无从借力,实在是避无可避。只是,孟元经的剑快,可有人比他的剑还要快。重剑黝黑寒凉的光映过陆晓怜染着血污的脸,预期的痛和冷却没有贯穿她的身体,她被稳稳接入一个温凉的怀抱中,贺承的气息瞬时将她重重包裹。她就知道,只要师兄在,她就会被周全妥帖地护着。可是,下一刻,她听见了兵刃入体的闷响。陆晓怜目光一颤,不可置信地看向贺承,只觉他眉头微不可查地轻蹙了一下,又飞快舒展开,神色平静地揽住她的肩膀。这一回,她没有被贺承的风轻云淡骗过去,她的目光一寸一寸往下落,扫过贺承线条流畅的下颌,扫过他修长的脖颈,扫过他宽阔的胸膛,最终久久停留在他瘦削的腰腹之间一一
孟元经的剑贯穿过贺承的身体,剑尖正耀武扬威地闪着血色的光。“师兄一一"陆晓怜惊呼,声音凄厉,如杜鹃啼血。她紧紧抱住贺承,双双落回地面。贺承借着她的搀扶,勉力安抚她:“没伤在要害,我们先,先出去……
怎么会没有伤在要害?血色从腰腹之间汩汩涌出,陆晓怜满手都是贺承温热的血。
陆晓怜垂头定定看着贺承的伤口,好像听不见任何声音,抬起头时,满目猩红。她转头恨恨盯住朝他们围拢过来的逐月阁弟子,和站在他们身后的孟元经,胸口剧烈起伏着。
此刻,庭院里没有刀剑铿锵的声响,死寂中仿佛隐隐酝酿着另一波滔天巨浪。
倏尔,陆晓怜一声清喝,衣袂翻飞,一股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巨大力量从她纤瘦的身体里进发出来,如同陡然撞上一面厚重的石壁,又好似千寻巨浪当头抵来,围上前来的逐月阁弟子被掀翻在地,手中兵刃或是脱手,或是折断,满地皆是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