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谢尘安便是大燕的皇帝。
若是她惹了长宁不高兴,只要他想,自己于他而言便是一只蝼蚁,轻轻就能碾死。
她遂了皇兄的愿,但谁又来管她的死活?
她恨自己的懦弱,也恨命运不公。
分明她才是出身高贵的公主,为什么到头来却是她落得如此下场?不。
她要活下去。
帮她一路前来的人,乃是皇兄奶娘的儿子。如今他也只不过是在一家商户做事,又能给她什么?比起说出一个会惹得长宁不开心的秘密,她不是更应该利用她们昔日那点可怜的情分,求长宁给她一处容身之所吗?幼安愣了下,猛然抬起头来。
对,她如今已经成了丧家之犬,长宁总归会看在昔日情分上帮帮她的吧?“她要见公子。”
萧翊刚刚回房不久,便有下属来禀报。
萧翊笑了下:“不是才见过么?”
话虽如此,他还是起身道:“走吧。”
总归他现在也极为无趣,会会她打发时间,倒也不是不行。但萧翊没想到,幼安见到他的时候,会对他说:“我虽然已经亡国,但我乃长宁公主自幼一同长大的姐妹,你放我走,我定会让长宁重谢于你。”萧翊啼笑皆非:“长宁公主?”
幼安有几分紧张。
眼前之人看上去虽然病弱不堪,但周身华贵,想必也不是等闲之人。若他根本不惧怕长宁,又该怎么办?
她旋即想到什么,眼眸一亮,微微抬起下巴:“你可知你们大燕的皇帝也曾是我的先生,他对我喜爱有加。”
萧翊眸光一冷,面上却浮现出一个笑:“是吗?”他语气有几分古怪:“可是我们大燕的皇帝,现在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孩啊。”
幼安其实浑身都在颤抖。
皇兄只在信中写了自己的猜测。
她没有任何证据。
她其实不明白谢家嫡子为何会是大燕的皇帝,更不明白为什么皇兄要她将此事告诉江辞宁。
但她还是来了。
或许从答应此事之时,她心中便埋下了某种隐秘的想法。如今只不过是……听从本心,折了皇家的傲骨,为自己谋一线生机罢了。幼安只能强迫自己不露怯:“总之你放我走,只要我见到长宁或者谢先生,他们总会帮我的。”
萧翊点点头。
幼安大喜,正要道谢,男人的冰凉的手掌却轻轻抚上了她的喉咙。他一点点收紧手掌的同时,偏着头微笑:“亡齐公主,知道得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幼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双眼充血,脸颊一片涨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忽然有人脚步匆匆闯入屋中。
萧翊手下一松。
幼安跌坐在地上,疯狂咳嗽起来。
下属脚步一滞,匆匆冲到萧翊面前,低声在他耳边说:“谢公子出事了。”萧翊脸色一变,猛然回头:“你说什么?”眼看着除夕将至,谢尘安一行人却依然被大雪封路阻在驿站之中。再耽搁下去,他们便赶不上除夕前回宫了。趁着昨日雪停,谢尘安命人前去疏通道路,清理完被大雪压断的树枝和山上滚下的落石之后,勉强开出一条路足以通行。哪知他们刚刚行进了一半,忽然发生了雪崩。好在现下人已经被救出来了,只是谢尘安受了伤,此时仍在昏迷。怕人心浮动,众人没有着急赶回宫中,而是在永安城郊的一处别苑中落脚。萧翊赶到的时候,大夫刚刚问诊结束。
他远远瞧见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谢尘安,脸色阴沉得可怕:“我兄长可有大碍?”
大夫叹道:“公子被落实砸中了后脑,此时已生淤堵,虽无性命之危,但一切还要等公子醒来之后才能确定。”
萧翊的心高高揪起:“他何时能醒?”
“老夫为公子开了散淤活血的药,若无意外,明早应该能醒。”大夫离开之后,萧翊快步走到谢尘安榻边。见他的脸颊、手背上都有大大小小的划痕,神情阴冷:“那段路,查出问题来了么?”
下属小心翼翼回答:“公子,已经派人去查探过,并无埋伏,也无人在路上动过手脚,是…是巧合。”
见萧翊迟迟不开口,他又道:“属下已命人去请顾老了,公子放心。”萧翊终于嗯了一声。
月色惨白,显得雪色越发清冷。
他看着不省人事的谢尘安,心脏失控地跳动着。皇兄一贯谨慎自持,又何时像这般为了一个人冒险?扶在榻上的手渐渐用力,关节都泛起青白来。凌云宫。
江辞宁从傍晚时分开始,眼皮子便跳个不停。她问了一遍又一遍:“嘉德殿那边可有谢先生的新消息?”风荷总觉得是她太紧张谢大人了。
分明谢先生昨日刚来过信,说会在除夕前赶回来。眼看她着急,风荷出言宽慰:“殿下,您别着急,谢大人约莫已经快到永安了。”
江辞宁稳了稳心心神:“嗯,只是我这心里从傍晚开始便在发慌,也不知是不是他路上出什么事了。”
风荷拍了拍她的肩:“好殿下,您这是关心心则乱,谢大人身边高手环绕,能有什么事儿呢。”
江辞宁心想也是。
那么多大风大浪他都过来了,马上就可以回到永安,又能出什么事呢?她点点头,将自己为谢尘安准备的腰带取出来,准备继续绣。这是她为他准备的除夕礼物,得耐着性子精细些绣。哪知刚刚拿起针来,手指便被扎出血来。
她疼得嘶了一声。
嫣红的血珠慢慢渗出。
江辞宁盯着指尖,忽地起身:“去叫福康来,我要写信给谢先生。”雪下了一夜。
天地茫茫一片,青松都被压弯了枝丫。
萧翊一夜辗转难眠,天色将亮,便起身前往谢尘安的房间。怎知刚出房门,他远远便见谢尘安门前有人进出。萧翊心下一喜,疾步走过去:“兄长醒了?怎么无人通知我?”他大步跨入房中,语气欣喜:“兄长,你身体怎么样……”他的尾音渐渐消失。
床榻之上,谢尘安面色清冷如雪,眉眼微敛,大夫正在一旁替他诊脉。谢尘安听到他的声音,并未抬头,只是微微一笑:“阿翊,你来了。”萧翊意识到不对劲。
他走上前:“兄长……”
谢尘安对大夫说:“张大夫,您先去歇息吧。”张大夫起身行礼,提着药箱一脸愁容地离开了。萧翊手心出了汗,他克制着惧意:“兄长?”谢尘安终于抬起眼来,他的眸色比平常更黑更深,却无半点光亮,空荡一片。
“阿翊,我眼睛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