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水边。
“好了，洗洗吧！”叶寅冲着萎靡不振的沐生咧嘴一笑，“要是别人不知情的话，还以为你是受伤最重的那个呢！”
沐生木然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血迹，好一会儿才喃喃说道：“我虽然以前就知道一个人体内有多少血量，可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流这么多血......”
叶寅一刹那敛起笑容，神情沉重起来。这一整天，阿烺吐血时那恐怖的景象都不断在他脑海里重复上演着。
“如果世间有一种医术，能让流出来的血回到病人体内就好了。”
“哪儿有这种医术啊？”叶寅再度露出笑容，“要真有这种医术，那不也是很恐怖的么，跟死而复生没有区别嘛！好了，下去洗洗吧，就算你不洗，血也不会重新回到阿烺体内的。”
沐生身上的血在潭水里晕成了一朵巨大的血莲花。他捧起血水，难过地凝视着双手。叶寅也索性下了水。他缓缓躺进水里，任由清澈的潭水淹没自己。睁开眼睛，红色的烟雾从他身上跑出来，像鱼儿一样绕着他游来游去。叶寅张开手掌，想要抓住什么，却还是看着它们从手指间溜走。他感到心灰意冷，沮丧至极。真是糟透了，他想，从一开始我就不该管这摊子事。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潭水开始动荡，而后岸边传来动静。
起来一看，沐生已经上了岸。
“你去哪儿？”
沐生没有回答他。他简直像个断头的骷髅，脑袋都快耷拉到了胸口，湿漉漉的乱发盖住了他的整张脸。叶寅看着他趔趔趄趄地往森林里走，宛如喝醉了，又像梦游一样。
“喂！”
叶寅连忙上了岸，朝他追过去。
追了一路，沐生最后抵达的地方是他师父所在的那片潭水。叶寅见他顺起一根藤条荡到了花船上，便也跟着荡了过去。
清冷的月光映照着他师父元沧海沉静的面庞，叶寅端详他，觉得他脸上一点死气都没有，反而透着一股仙气。可是在阿烺的脸庞上，死亡的气息却是那么杀气腾腾，让人心里直觉得惊悚。
“叶寅哥哥，我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沐生忽然轻声说道。
叶寅扭过头，看到他在落泪。泪珠从他苍白的面庞上划过，像划过一尊洁白的雕塑。他不禁心下不忍：“我都说了，不是你的错。”
沐生用力地抹了一把眼泪：“都是我的错，白白给了你希望......实际上，我根本没有能力做出解药......从一开始我就应该知道这一点的。”
他哽咽着说道：“其实我救不了他。”
“不要妄自菲薄，沐生，也不要再道歉了。”
他悲伤得像一朵凋零的花，叶寅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他叹了一口气抱住沐生，轻声道：“你已经尽力了，沐生......”
“对不起......”
“好了，不要再道歉了。”
半饷，沐生从他臂膀里抬起头，说道：“叶寅哥哥，你之前说我师父的灵魂还没离开，对不对？”
叶寅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突然什么意思。
沐生呆呆地看向他师父，喃喃道：“我知道他还在这里......”
“......”
“师父，你在吗？”
“他已经死了，沐生......”
“师父，您在看着我们吗......如果您能听见的话，帮帮我们，好吗......”
“沐生......”
沐生急切地拉住他师父的手，仿佛师父是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师父，帮帮我，好吗？如果是您，一定能救他的。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好吗？”
“沐生，你师父已经去世了。”
沐生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仍一个劲儿地掰扯着师父。
叶寅捏住他的肩膀，把他转向自己：“沐生，你冷静一点。”
“沐生，你听我说。”叶寅郑重地对他说道：“阿烺跟你没有任何关系，退一万步说，你们根本就不认识，他的死也不是你造成的，所以你完全没必要让自己这么痛苦，你明白吗？”
沐生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里噙满泪水。
“我知道你很善良，你把救人当做使命，如果没能挽救一个生命，你就会很难过。可是你应该对自己更善良一点，不是吗？”叶寅心中怜悯不已：“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苛刻呢，沐生？”
沐生茫然地看着他，叶寅不忍地松开了他的肩膀。不约而同地，在这阵沉默之中，两人都扭过头注视着沐生师父元沧海那平静的脸庞，仿佛想从他脸上寻觅到什么。
沉默了半饷，叶寅说道：“沐生，我问你，阿烺还有多少时间？”
沐生难过地垂下眼睑：“最长......一个时辰吧。”
“是吗......”
又是一阵沉默。
“走吧，我们回去吧。”半饷，叶寅站了起来：“振作起来，沐生。我说过阿烺的意志会由我来继承，如果这就是他的命运，那我们就要接受才行。”
“等一下，叶寅哥哥......”叶寅正要把沐生拉起来，却被他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