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尹岚来到这家咖啡馆的心情是轻松的,满足的,离开这里的心情是富有成就感的。而今天,她步履艰难,心情沉重。
尹岚还是个中学生的候看过七堇年,那是一个青春疼痛文学的作家,她在七的文字中设想自己的青春,将或苦或甜的文字对号入座,她在书中经历了所有青春应有的疼痛和快乐,以至于同现在的普通和平庸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还有一个作家叫做六六,那是她和她的大学室友在宿舍的蜗居就是六六的作品。那个时候她已经不再是懵懂的青少年,是有着独立思考能力的大学生,在看到剧目里的现实之前,她已经在北京这个地方体会到了片面的现实,所以对她的冲击并没有太大,也并没有因此改变她的价值观和爱情观。可能在那个时候,那个环境,在学校受到的保护,尤其是在席阳和叶超的保驾护航之下,把社会的复杂屏蔽在温室之外,价值观和爱情观并不是必须。那个时候文学的种子已经在尹岚的心里慢慢生芽,她喜欢一个一个文字组成的变幻莫测,也享受运用文字去表达自己的天马行空。图书馆的每一本书都是她最深刻的青春记忆,但是过去的时间她对写作浅尝辄止。
尹岚在一年前很认真的开始写作这件事,她想给年轻时一去不复返的精神头一个交代,虽说跟现在的年轻人的折腾劲儿是云泥之别,但是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在平淡中寻求特别。她硕士一毕业就进到了世界五百强,对于大多数毕业生来说,她的算高的,十年过去,科技改变生活,她还在那个地方的线徘徊,而当年的大多数毕业生已经一骑绝尘,使她望尘莫及。她因此感到落寞,不是凡尔赛式的落寞,是悔恨和无奈的落寞。她常常因为一些深入思考而谋杀了她的睡眠,她对游游教育问题的担忧从游游呱呱落地那天就开始了无止尽。北京大但不包容,这是根深蒂固的历史车轮的痕迹,她一直十分自责没能让游游的高一些,再高一些,但是却无可奈何。当然,除了我教育,她还会焦虑所谓的物质条件,她的心思和头脑受了不少苦,她常常觉得财务才能让人有底气有运气,而她和赵宇所经营的这个家庭,她好像没有一天彻底满足,也没有一天真正去尝试突破。所以看书和写作算得上她工作以来坚持的最久的一件事情,也是尹岚认为自己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一件事情。
当然在决定写作之前,她其实有一些不成熟的作品,大多带着功利性,她带着一蹴而就一炮而红的想法,她会去虚构一些她不熟悉的领域的故事,现在在她看来可笑且荒谬,她也会去利用一些现代媒体去做一些她不擅长的尝试,比如自媒体,小视频,尝试后发现,这些事情会耗费她太多的精力和时间,并且从遏止她的初衷。所以,她决定回归原始,用真实的故事,真诚的心态,朴素的文字来呈现。写作或许是她真实的热爱吧,游游出生开始很小到小的印象当中,他的妈妈一直做的事情就是看书,从纸质书到电子书。
赵宇对尹岚也是万分支持,所以每个周末赵宇几乎承担了所有跟游游相关的事情,为的就是让尹岚充分享受自己的时间。赵宇不会想到的是,今天的尹岚的时间,是用来思考他的事情。
“尹岚”,余崎追了上来,“我其实就想跟你说,你不用把我当成敌人,我跟赵宇和刘夏没有什么利益关系,我真的只是不想你被一直蒙在鼓里”。
“那你也不是我的朋友”,尹岚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什么语气,什么神态跟眼前这个陌生人说话。
“如果你需要帮助,你可以找我,我会尽力”,余崎向尹岚透露着善意,不合时宜的善意。
“你觉得你能帮我什么呀,帮我再去偷拍赵宇的手机吗?”,尹岚有些气愤,却没有力气发脾气。
“难道那些信息还没看够吗?你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吗?”,咖啡厅一直有人进进出出,尹岚跟余崎的站位和聊天的内容在外人看来十分暧昧。
“我先走了”,尹岚想尽快结束这场会面,她把余崎留在身后,迅速走远。
跟赵宇生活的这些年里,尹岚总认为生活普通平庸,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一直不知满足的悔恨自己曾经的选择:如果毕业那一年就回到家乡成都,或许现在每天都是满满的幸福感;如果毕业就做猎头的工作,或许现在在咨询行业能有充足的人脉;如果当时接了研究生导师的项目进了地质行业现在也能是个体制内混的还不错的小干部。总之尹岚设想的所有跟现在不一样的选择,都会有比现在更好的结果。有的时候,看到赵宇和游游嬉戏打闹,她又会自责,责备自己没有好好接受现在的生活状态,以至于无法享受当下,过不好正在进行的生活。这样的矛盾的心理一直折磨着尹岚,她通过看书和写作逃避。
而现在,尹岚的悔恨和自责又加重了,悔恨的是,当初为什么不做其他的选择,偏偏选择了跟赵宇结婚;自责的是,自己为什么会因为赵宇而自责。尘埃落定,尹岚的婚姻就是失败的,她急切的宣告她生活中所有的不幸,平庸,悲哀都是跟赵宇的婚姻造成的。一想到这里,她心里的愤怒多于伤心。或者说,她本就没有太多的伤心,而这件事情,正好给了尹岚离开的勇气,只是她自己需要决定以什么样的姿势离开。
尹岚的心思一直缠绕在这件事情上,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设想她推门而入的场景。“赵宇和游游在家玩闹,或着赵宇在跟游游讲故事”,“游游在看电视,赵宇在看手机”,“赵宇和游游都不在家”,“赵宇和游游都在睡觉”。如果是第一种,她不想在游游面前发脾气或者低落,所以她会强装正常的跟他们打招呼;如果是第二种,尹岚预计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和脾气;如果第三种或者第四种,她又能多一些时间思考,多一些空间逃避这个问题。
终于,尹岚回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