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学义知道卫清晏和容王的交易。
他想过几种容王可能设计罗成周同意和离的法子,却没想到容王直接用阳谋。
院子里,时煜躺在檀木躺椅上,以手支着头,一头银丝散开,苍白的面容上笼着淡然的锐芒。
“抛开燕岚救本王一命不说,便是看在本王和护国将军的情分上,本王也不会让你们罗家再欺负燕岚。
兄妹乱伦,勾结山匪,谋害正妻,罗成周,这里头随便哪一桩,本王都能要了你的命。
今日请你过来,是看在燕岚的面上,你把和离书写了,往后两人各不相干。”
罗成周没想到燕岚这般不要脸,竟将他们的家事告知容王一个男人,连被山匪掳走之事都不隐瞒。
粗鄙!
贱人!
贱人!
他心头怒骂,面上维持着恭敬,“容王爷,在下实在冤枉,怎敢与山匪勾结,实在是山匪凶悍,我等斗不过才带着家人逃的。
燕岚被抓走,在下也是痛心疾首,可想着她的名声,在下不敢报官,就想着等到了京城向姨丈求救,谁知……”
“要不要本王命人去一趟虎豹岭,抓几个山匪来问问?”时煜嗤笑一声打断他的话。
“本王身娇病弱,没力气听你这般狡辩,本王只问你,这和离书,写还是不写?”
若非不能暴露小晏,他才懒得与他废话。
罗成周始终觉得燕副将是卫家家奴出身,即便后面成为护国将军的副将,他的女儿也是配不上自己的。
可当年母亲不顾他意愿,执意要给他定这门亲,加上他又喜欢上罗丛云,对燕岚更是厌恶。
但也从未想过与她和离。
他罗成周可以丧妻,可以休妻。
和离?
凭她燕岚也配?
他咬了咬牙,维持笑容,“容王爷,燕岚失贞,若她实在不愿留在罗家,在下可允她一纸休书。”
容王那个请字,给了他胆气,让他没那么惧了。
时煜淡淡扫了他一眼,“看来你不仅心肠不好,耳朵也不好,本王说的是和离。
再迟疑,本王即刻让人去虎豹岭,你做的那些破事明日就能传遍京城。”
若真是这样,他别说前程,怕是命都难保了。
罗成周气结,“容王,您这是仗势欺人。
在下不好,燕岚被山匪掳走的事也瞒不住,到时她亦活不了。”
容王没有直接找上门,而是将他请来这里,不就想保住燕岚的名声么,不就是容王如今没有权柄,许多事做不到么。
那他有何惧。
罗成周自得也拿住了对方的把柄。
“本王就是欺你了。”
时煜冷笑。
这一笑,眉目里的张狂和霸气藏也藏不住,先前病娇的脸上冷芒逼人。
“有本王在,谁也毁不了她的名声,只要她愿意,本王还可为她再择一位夫婿,你若不愿和离,本王也可让她丧夫再嫁。”
不等罗成周作何反应,他便慵懒地歪在榻上,淡淡道,“惊蛰,罗成周冒犯本王,致本王病发,该当何罪?”
惊蛰冷声道,“按大魏律,冒犯皇族,当诛。”
时煜挥了挥手,“那等什么,拉下去,砍了。”
罗成周是个书生,被惊蛰一拉,人就踉跄着跟着他往外走。
当惊蛰手中的剑朝他脖子高高举起时,他强装的镇定再也维持不住,惊恐卷袭全身,失声道,“我写,和离书,我写……”
他今日若死在这里,谁能证明他没有冲撞亲王?
罗成周恨的牙痒痒。
桌上早已备好纸墨。
罗成周刚提笔,时煜淡凉的声音传来,“好好写,否则你这手就别留着了。”
罗成周发抖的手一顿,咬着后槽牙稳稳的落下第一笔。
书毕,惊蛰吹干墨迹,拿到了时煜面前。
时煜检查了一遍,吩咐道,“陪他去府衙走一趟,将章印盖了。”
惊蛰应是,搭着罗成周的胳膊就将人架了出去。
罗成周挣脱不开,气的嘴唇颤抖,肺都要炸了。
时煜扭头看向拱门,“看戏看这么久,不累吗?”
“王爷这样威逼可行吗?”杜学义从拱门走出,坐在他旁边的石凳上,“他会不会反咬王爷一口。”
但心里明白,时煜这是不想人知道他们去过虎豹岭,将军还杀了吴县令等人。
“他没那个机会。”时煜坐起身,再无之前的病弱模样,看向杜学义,“你怎么来了?”
“探病。”杜学义提起桌子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时煜若有所思。
旋即冷硬的下颌柔和了些,“常姑娘让你来的?”
杜学义清楚他没病,却来探病,只能是做给别人看的。
为什么要让别人知道他病着?
联想了下最近京城里发生的事,略一思索,他便明白了。
卫清晏猜到了吴玉初死后那些传言是他放出的,猜到丁香的尸体是他让冬藏引着官府找到的。
她不想有人疑到他身上。
病重的容王会让人忽略,对他放下戒备心。
一如他今日假装病弱没有权势,只能借皇家的势,欺负罗成周,是一样的目的。
杜学义错愕,“你怎么知道?”
时煜俊秀的脸上浮起笑意,却没言语。
杜学义郁结。
以前将军是男子时,就与容王十分有默契,默契的他时常觉得,他们的谈话像是在打哑谜,他完全听不明白。
如今将军换了个身子,都做女子了,两人接触也就这么几次,怎的还这般默契。
显得他十分蠢笨。
杜学义不悦地瞪了眼时煜。
但很快他又想到,时煜还不知常卿念就是将军。
且,如今将军都成他妹妹了,他们关系更亲厚些,他心里瞬间舒坦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