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无言又互不避让的视线仿佛在电光火石间进行了激烈的交汇。
终在落针可闻的罅隙里,纲吉捏着拳先开了口。
“我知道。但不论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虽然在最后的最后,沢田纲吉还是遵从了私心又颇带些无赖地,向斋藤“借用”了一次与七濑花火一起回家的机会。
因为他想着,或许只有这样才不会被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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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终于回过神来,耳畔仪器的滴滴声还在规律不断地响起,沢田纲吉垂首望着被插满针口的双手,深深吸了一口气。
所幸那并不是最后。
他侧头看向窗外,目之所及一派宁静而惬意,他发现自己爱极了这样的平凡又无事的时光。
好像就这样当一个废柴,也没什么不好。
从前的他为什么会觉得无聊又自厌呢?
“喂。”
然而宁静没有持续太久,他忘却了身边还有一个黑色的魔鬼。一声呼唤下,列恩无声幻化的重锤毫不留情地从他头顶砸下。
一个大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隆起,纲吉欲哭无泪地大喊:“你干嘛啊!”
小婴儿非但没有丝毫罪恶感,反而理直气壮着,“我让你描述,没让你像在看自己的走马灯一样莫名其妙地回忆起来。”
“???”
纲吉无语地扯了一把被子,好似这样才能够让自己在魔鬼的注视下多些安全感,“什么走马灯,呸呸呸,净说些不吉利的话。”
“所以你想清楚了吗,觉得花火这人怎么样?”
纲吉依旧不明所以,歪着头,“所以说什么怎么样啊,她很好啊,是很重要的同伴。”
里包恩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微微翘起了嘴角,抬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耳畔微卷的鬓丝。
“哦所以,你是同时喜欢着花火和京子两个人。”
他揶揄地笑着,点点头予以肯定,“想不到你这蠢纲,还没有继承黑手党的铁血手腕,倒先学会了黑手党的花心。”
“???你是在自爆什么吗!?”
纲吉又羞又恼,似乎被某些不忍回想的记忆狠狠冲击了一下,“而且京子那件事,明明是你搞的鬼!”
里包恩扁了扁嘴,委屈道:“什么嘛,我都帮你表白了,你还怪我。”
“别以为装着委屈巴巴就能翻篇了!!”
说到这件事,沢田纲吉感觉自己冤极了。
那天早上,普普通通的他只是普普通通地站在普普通通的家门口,普普通通地等着七濑花火。
虽然肩上有一个并不普普通通、声称要当自己家庭教师的奇怪婴儿,但自从他试着向妈妈抗议却发现无效之后,便也摆烂地由着她去。
要说到还比较不普普通通的,那就是在等待的时间里,恰巧遇上了并中校花兼他的同班同学笹川京子。
当然两人那时并不熟,不起眼的他不过只是京子眼里堪堪叫得上姓名的某某同学。
可想而知地没有擦出任何火花,京子友好又疏离地与他打了声招呼之后,便轻移莲步,径直远去。
但那名未曾停留的少女终归是少有的愿意以诚待他的人,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他不由地想着她真是一个很好的人。
谁知道肩上的婴儿却会错了意,将他无声的注视误解成了爱慕者的痴望。稚嫩的话音里冷不丁地丢下一句“这么依依不舍那不如就去表白”后,二话不说就拿出一柄手.枪对准了他的额头,一副下一秒就要崩了他的架势。
危险来得猝不及防又莫名其妙,纲吉被吓得连连摆手,语无伦次着:“什么、什么啊!我才不去呢,你搞错了啦!”
可危险的婴儿根本没有丝毫要听他解释的意思,子弹出膛的速度极快,沢田纲吉甚至来不及反应,便感觉眉心处剧烈的疼痛直接掩盖了耳边先发而出的枪声。
在他仰着头应声倒地的时候,已经模糊的视线落在了还未等到来人的巷子转角处。
那一瞬间他后悔极了。
到底为什么会死的这么冤啊?花火要是看到他死在自己家门口了,一定会被吓到的吧?
啊啊,好逊。
早知道是这种结果,还不如直接依凶手所言去表白了,反正谁会在意一个废柴的表白呢。
而且这样就不用死了吧?这样就能等到正在等待的那个人了吧……?
当然他没死成——
“笹川京子,你听好了,我要抱着必死的决心对你表白!”
但说出了这种话的自己,让他觉得还不如干脆死掉算了。他天真地以为没人在意废柴的表白,结果……
没想到全校人都挺在意的。
用手指头数数,起码成就了将近一年的饭后谈资。
……算了,谁说黑红不是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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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从痛苦的回忆里抽身,沢田纲吉重重地叹了口气,瘫坐在床头,哀哀怨怨地看着毫无悔意的罪魁祸首。
里包恩轻笑一声,鄙夷似的摊摊手:“算了,喜欢谁那是你的事,我懒得管。我问你花火怎么样,不是让你干巴巴又一脸陶醉地回忆她对你的好。”
“哪、哪有一脸陶醉……”纲吉微红起脸,埋头嘟嘟哝哝地回应。
“我是问你。”
西装革履的婴儿神色微敛,蓦地严肃下来,帽檐下那双黑宝石一般深邃的瞳孔漆黑无底。
“你觉得她,适不适合成为一名黑手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