涨红了脸,嘴里骂了句“笑个屁!”便连忙将初见拉出门外,然后盯着她看了两眼,好声好气的讲“我晚点就回,一定回,你先回去吧,以后不要来这种地方了,这没一个好人。”
说罢,初大鹏转身要走,只是刚挪了两步脚,他就迟疑起来,像有什么心事,过了一会儿,他又回过身,凑到初见近前,压低了声音问“你讲,一个人干了坏事,是不是一辈子当不得人了?”
初见呆住了。
这时初大鹏已自顾自摆起了手,那张乌青的脸同时显现出颓唐来,随即,他从口袋里拿了两张皱巴巴的大团结塞初见手里“你去上学吧,我等下就回家。”顿了顿,又讲:“你要好好念书哩,莫管我这样式的人。”话一出口,他似乎是脸上躁得慌,便头也不回地钻进了麻将馆。
一直到深夜,废寝忘食打牌的初大鹏才带着满身的酒气再次从麻将馆里走出来,他也不知道她那个闺女什么时候走的,但永远不要她来,在路边的商店买了一瓶枝江大曲,也不要东西垫巴肚子,就这么边往家里赶边喝。
走到红山弄一条三岔路的路口时,有一段百来米的上坡路,路有些陡,也没有灯,两日没合眼的初大鹏走得实在吃力,他又喝了不少的酒,心口跳得厉害,满身的虚汗,于是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他喘了会儿粗气,抬眼看着天空,在寂静无人的深夜里,看到了满天星星点点的光,光里仿佛有无数的彩票、羊、农夫和狼!
他端起酒瓶大口大口往肚子里灌酒,那辛辣的感觉捅入喉咙里、胃里,犹如刀割,浑身燥热,神智都模糊起来,直接倒下了冰冷的地上,满心满脑的烦恼事和那漂浮在天空上的彩票忽然烟消云散了。
这时候,突然有一辆摩托车经过,街头无灯,路面乌漆嘛黑的,行驶到近前,司机才发现路中央躺着一个人,吓了一跳,连忙调转龙头才堪堪避开。
骑摩托车的是个青年,气得他停下车往初大鹏身上吐了一口浓痰:“哪里来的酒鬼,找死啊!”
初大鹏摸了下脸上的浓痰,随即醉眼朦胧地望了眼轰着油门远去的摩托车,过了会,他扔了空酒瓶,手脚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正要起身。
“嘭”地一声响起!
三路口上坡处,急驶而来一辆面包车,毫无征兆地撞向初大鹏。
尔后,一道黑影冲向天空,伴随着一声闷响,摔在几米远的马路上。
大概十多秒钟之后,面包车里走下来一个青年人,腿脚打颤,脸上毫无血色,战战兢兢地走到初大鹏身前,他看着初大鹏俯躺在地上,身躯曲卷,粘稠状的血污沾满全身,吓得他舌头打结“你,你没事吧?”
“没,没,没事……”
“大,大哥你等着!我马上打急救电话送你去医院!”
司机见人还有气,便清醒了一些,现场没监控,他不敢破坏现场直接开车把人送去医院,于是立即跑到旁边的电话亭报警和拨打120急救电话,随后又连忙跑回来,伸手慢慢地把初大鹏曲卷的身子翻过来仰卧着,左手托起他的脑袋,让下腰部靠在地上。
这时候,他就发现初大鹏腹部处在不停地往外流淌鲜红的血,整个身下的路面都给染成了黑红色,他整个人都给吓懵住了“我,我已经打急救电话了,大,大哥你坚持住!挺住!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司,司机……”这时候,初大鹏竟艰难地向那六神无主的司机抬起沾满鲜血的手掌。
“大,大哥,你挺住!你不能死啊!你要死了我可咋办呀!”司机伸出一只手握住初大鹏的手,他吓得都要哭了“大哥,你,你有什么事吗?你不要吓我……”
“你,你,你说,一个人犯了错,是不是就一辈子当不得人了?”
“大哥你说啥,你不要胡想,什么一辈子当不得人,犯了错不要紧,可以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不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吗。”心乱如麻的年轻司机完全听不懂初大鹏的话,只当他被撞的神志不清,便这么顺嘴一答,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初大鹏那因为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讲不清是什么滋味的笑“你、你听我说……”
“大哥,你,你说什么?”
初大鹏的声音已是极微弱,年轻司机连忙俯身侧耳,才听到他断断续续地说:“不,不怪你,我,我有一个女儿,叫,叫初见,是市一中高二的第一名成绩,你,你找到她,告诉她,我……我对不起她母女,求你,找,一定找到,她她……”
年轻司机的一颗心仿佛坠入了深渊,声音里夹杂着充满了恐惧的哭腔“大哥,亲哥啊!这话还是你自己跟你闺女说吧,你闺女还是个高中生呀,你可千万不能让她这么小就失去爸爸呀!你要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来了,马上就来了!没事的,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你挺住!你闺女成绩那么好,市一中第一名,肯定是清华北大的料子,你马上就能享福了!你就算为了她也要坚持住……”
初大鹏似乎已经完全听不到司机的声音了,身体躺在冰冷的土地上,四肢摊开,面朝着那布满了星星点点的光的苍穹,脸色白的像纸一样,只有那张颤抖的嘴巴还在一张一合着“还,还有,彩,彩票是真的,但,但不要,不要了,我们平头百姓,争、争不过……好,好好读书,照顾好妈妈和,和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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