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苏叶与靖王妃在后院越聊越开,话题围绕着夏冬萍展开,别的可聊。
孙府前院正堂。
靖王面色凝重,郑重地给孙道义行礼,“外孙见过外祖父。”
孙道义眼中泛着泪光,满含疼惜地上前去扶靖王,“好孩子,来,坐,坐下来说话,这是你表兄孙彧峣。”
心中恨天顺帝那个昏君,居然不昭告天下,让世人知晓靖王是他的外孙,瑾妃的亲儿子。
而是让世人自个去瞎猜。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世人总会知晓的。
天顺帝这么做是为了保全太后的名声,维持镇国公府的荣光,便可如此轻贱孙家吗?
靖王并未坐下,而是走到孙彧峣的面前,神情颇为认真严肃,“见过表兄。”
“表弟。”
简简单单的表弟二字,彧峣咬字咬得极重,不满靖王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从前对母妃和他的厌恶与仇恨。
靖王总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派头,丝毫不掩饰对他和母妃的厌恶甚至是憎恶。
“表兄,从前的种种,全是表弟的不对。”靖王眼眸微垂,掩饰眼中的尴尬和桀骜。
他当时还小,不明就里,加之受到了夏贵妃的蛊惑,不知其实瑾妃才是他的母妃。
“这次我来,是想向表兄讨要一幅母妃的画像,以解思母之苦。”
彧峣听他提到母妃,袖子底下的拳头微微收紧,眸中目光渐渐变得冰冷。
心中一阵阵抽痛,母妃惨死,凶手是太后,是夏贵妃。
他不答反问,“王爷,你可知害死姑母之人是谁?你可知是谁把你从姑母的身边夺走的?你又可知陷害祖父通敌卖国之人到底是谁?”
靖王薄唇紧抿,形成一道冷硬的直线,眼中闪着嗜血的光芒。
只略一琢磨,他便能猜到一些,但是不多。
孙道义听彧峣连发三问,霎时被泪水模糊了双眼,颓然地坐在罗圈椅上。
现场气氛死寂沉沉。
彧峣自顾自地坐下来,眼睛盯着前方的某一处,根本不去看靖王这个弟弟。
他不紧不慢地开口,告诉靖王是太后与夏贵妃合谋,把刚出生的靖王从瑾妃身边抢走,然后把他放到瑾妃的身边,最后把夏贵妃生的女儿孙清妍塞到母亲怀里,将三人的身份互换。
孙清妍长大后,太后又唆使她利用承恩侯沐泽山和皇后,与他们联合陷害祖父通敌卖国,然后把祖父从刑场上偷偷换下来,囚禁在承恩侯府长达五年之久,以及太后命人杀死姑母,杀人灭口的。
而这一切的事情,养大靖王的夏贵妃,全都知情。
彧峣告诉靖王的这些是他写给皇后的版本,惠阳公主放出来的谣言,也暗合了他的这一说法,他自己也默认这个说法,他以后就是孙家的子嗣,不再是欧阳彧峣。
孙道义即便已经知道了这些,但还是听得老泪纵横。
最后,彧峣问靖王,“表弟,你可还认夏贵妃是你的母妃?可还要认贼作母?”
靖王抿唇不语,缓缓垂眸,眉目渐冷。
孙道义脸上的泪越发汹涌。
场面僵持。
“表兄,这次我来,是想向表兄讨要一幅母妃的画像,以解思母之苦。”靖王将他来孙家的目的又说了一遍。
孙道义闻言莫名悲戚。
这个外孙,心思不纯!
孙道义想到了,有些释然了,皇子有哪一个心思是单纯的,一个两个都不是善茬,单纯的皇子活不到这般大。
从前,彧峣也是皇子,自然知道靖王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的心里的盘算。
彧峣缓了缓说道:“表弟,三日后命人来取姑母的画像。”
母妃的画像他也没有,等他三日,他一定描摹出母妃的画像来。
靖王咬着牙点头,坐在彧峣的对面。
他转头,对上孙道义的视线,问道:“外祖父,母妃平日里爱吃些什么,喜欢做哪些事情?”
孙道义擦干眼泪,微微向后仰着身子,陷入回忆。
“王爷,你母妃最爱牛乳蒸羊羔这道菜,因着这道菜有些膻味,你母妃自进了宫后便不常吃这道菜,你母妃平日里爱看杂书,游记、地志风物、山野怪谈,不拘什么书,你母妃都爱看,看书累了,你母妃会去花园坐一坐……”
孙道义缓缓道来。
靖王听到后面,心渐渐往下沉。
怪不得他总是在御花园碰到母妃,可是,他那时都对母妃做了什么。
他朝母妃吐口水,恶作剧地从背后猛地推倒母妃,吓母妃一跳。
都是夏贵妃。
是她不停地在他的耳边说着母妃的坏话,有一次,他甚至看到夏贵妃拿针扎贴着母妃生辰八字的布偶。
她说是母妃从他的身边抢走了父皇,不让父皇与他亲近,不让父皇来看他。
她说母妃在父皇的跟前诋毁他,说他不如简王乖顺,聪慧,有孝心。
她说母妃想说服父皇立简王为太子,使出浑身解数勾引父皇,说母妃是个狐媚子,是狐狸精。
她还说简王永远都别想成为太子,太子之位是他的。
现在回想起这些往事,靖王口中发苦,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神色渐渐和缓,好似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倏地站起身,坚定道:“外祖父,表兄,三日后我来取母妃的画像,告辞。”
孙道义和彧峣起身先送。
送走靖王和靖王妃,天空竟然下起了雪。
天空灰蒙蒙的,天地间一片萧索。
小雪一下就是三天。
地上并未堆积出厚厚一层的雪,并未出现雪灾,但天气却极冷,刺骨的冷。
天空阴沉沉的,这雪看着一日两日都不会停。
三天后,靖王上门来取画,眉梢都冻成了两道冰凌。
这一日,也是国丧结束之日。
街边的铺子陆续开门营业,有人到处收集落在树枝上薄薄的积雪,有人出门买厚衣裳给家人御寒,有人出来买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