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鸳儿进了厨房,顿时吸引了满屋子的目光。
这都是李玄带来的奴才。
郑鸳儿离开侯府六年,对这屋子里的人个个都面生得很,但每一个人都对郑鸳儿笑脸相迎。
看来他们全都知道此行千里迢迢奔赴而来,为的是一个女人。
看到郑鸳儿身后的月芽,他们就立刻明白了郑鸳儿的身份,一个赛一个的殷勤。
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出头、面白无须的胖男人,一眼就看得出是从宫里出来的。
郑鸳儿曾经在侯府也见过厨房里几个掌勺的大太监。
那都是个顶个的人精,揣摩主子的心意一猜一个准,对不如他们的人却是格外尖酸刻薄。
这个大太监面生,应该是郑鸳儿假死后才进侯府的。
“奴才姓杜,姑娘叫我老杜就行。”姓杜的两眼笑眯眯,脸上两团肉挤得眼睛都快没了。
周围八九个下人都看着他的脸色说话,想来他就是这批下人里面的主事了。
郑鸳儿说:“都是伺候人的奴才,杜师傅太客气。”
杜师傅笑得亲热极了:“话是这么说,可奴才跟奴才,那也是不一样的。”
“就像姑娘您,您跟侯爷可是多年相处的感情。”
郑鸳儿笑笑没接话,吩咐早膳,要一碗小米粥,一颗咸鸭蛋,一碟爽口的小菜还有两张油饼。
“准备两份。”
杜师傅听着却有些愕然。
他确认了一遍:“这是您吃的,还是给侯爷吃的?”
郑鸳儿:“我哪里吃得了两份?”
自然是一人一份的。
杜师傅心里泛起了嘀咕,他可从来没见过侯爷吃这么简单的早饭,一碗粥、两张饼就把侯爷打发了?郑鸳儿敢说,他们却不敢真这么做。
一旁的帮厨小声道:“这不是我们下人吃的吗?侯爷怎么会吃这些……”
话还没说完,杜师傅觊着郑鸳儿的脸色,踹了一脚帮厨。
杜师傅骂道:“没眼色的东西,主子爷吃什么也是你能嚼舌根的?”
骂完,杜师傅便又挤出笑脸:“我明白了,姑娘回去等吧,做好了我派人给您送过去。”
杜师傅不愧是人精,脑子一转就明白了。
他虽然进府只有两年,但也听说过这位侯爷是怎么熬出头的。
从前无权无势,自然吃了不少苦头,日子过得恐怕跟下人没什么两样。
郑鸳儿说的这些,是从前主子过苦日子时吃的,可不就是下人吃的?
杜师傅腆着脸继续说:“还得是姑娘明白侯爷的心思。若不是姑娘交代,我们是断断不敢上这些早点的。”
“日后……还望姑娘多多提点我们才是,毕竟都是为了主子爷嘛。”
杜师傅使了个眼神,帮厨便笑眯眯地递上一屉蒸笼。
月芽接过蒸笼、掀开一角给郑鸳儿看。
蒸屉里面一层摆满了白花花的银子。
月芽心里一跳。杜师傅不愧是从宫里出来的,身家就是丰厚,光是讨好姑娘用的银子都比她花钱谋职用的多,这一层……少说要杜师傅一年的月例,竟也说拿就拿出来了。
月芽不敢动作,小心打量着郑鸳儿的表情。
郑鸳儿说她们都是奴才,可月芽绝不敢真把鸳儿当奴才,更不会越俎代庖替鸳儿下决定。
虽然她很眼馋这些银子,但鸳儿姑娘看起来是个清高的,怕是不会收……
“杜师傅太客气,既然都是为了主子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郑鸳儿笑着点头,寒暄几句往外走。
月芽傻眼了,忙拢过蒸屉里的银子跟出去。
郑鸳儿就在门口等着她,月芽将银子奉上。
郑鸳儿给她留下了一块,少说有四钱,顶她两月的月例了。
月芽捧着银子,心中激动不已。
这个主子她跟对了。
两人回院子没多久,就有人来送早饭。
送饭的小厮弓着腰笑眯眯道:“杜师傅吩咐过先给姑娘看,姑娘觉得可以了、奴才再送到主子爷院里。”
郑鸳儿掀开盖子往里看了一眼,虽然她交代得简单,但厨子们不敢真做得简单。
咸菜被摆成了花的形状、咸鸭蛋剥干净后对半切开、米粥上飘着桂花,旁边还多了一小碟桂花糕。
如今正是桂花的季节,天天闻着桂花香,难免不叫人垂涎。他们还真是有心。
“送去吧。”郑鸳儿说道。
小厮应了一声,提起食盒却没有立刻离开。
月芽微微皱眉:“姑娘叫你走,你怎么还不走?”
郑鸳儿扭头看过来,小厮连忙跪下,脸上堆着笑朝郑鸳儿道:“姑娘,您还记得奴才吗?”
“奴才叫顺子,从前就在厨房当差。”
“那时候我才七岁,被师父教训,挨完打掉了三颗牙。”说着,顺子露出牙来,又嘿嘿笑了两声。
郑鸳儿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捂着嘴,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七岁的小子被师父打骂完,满嘴的血,还以为自己命不久矣。
郑鸳儿路过,见他惨兮兮的样子多问了几句,得知真相后笑了好久。
后来她给顺子拿了瓶止血的药,让他放心,死不了。
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件事。
郑鸳儿打量他一番,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顺子都十几岁了。
郑鸳儿问:“那你现在……”
“还在厨房当差!”顺子连忙答道,又跪下给郑鸳儿磕了个头。
他抬头笑道:“自从刘师傅被赶出侯府后,杜师傅仁善,收了奴才当徒弟,还带上奴才一同来,不然奴才怎能有这好福气再见到姑娘、给姑娘磕头!”
郑鸳儿当了七年的下人、又当了六年的良民,从未像现在这般,处处受人跪拜。
而且他们个个都有目的,无论郑鸳儿想不想答应,他们先跪下磕头、把礼数做够了再说。
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