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鸳儿早就想过,她回了侯府一定危险重重。
期间无形的刀光剑影下,可能会死很多人。
可郑鸳儿没想过她会亲手杀人。
簪子扎破喉咙时,喷涌而出温热的血液溅到脸上,那感觉郑鸳儿一辈子都忘不了。
“姨娘,您不要这样想,那人是死有余辜。您若不杀他,受伤害的就会是您。”
月芽蹲下身抬头望着郑鸳儿,眼神满是担忧。
郑鸳儿摇摇头,扯出一个笑:“我不后悔。只是第一次动手,难免有些接受不来。”
“等我缓一缓、缓一缓就好了。”
月芽点点头,为郑鸳儿整理好床铺,这才温声唤道:“姨娘,您歇一会儿吧。”
“侯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侯府,若是今晚到,在府上整顿一下,怎么也得明早再过来。”
“您不能一直这么忧心忧神地待着,是个人都承受不住。”
郑鸳儿没有拒绝,躺下歇了一会儿。
半梦半醒之间,她脑子里全都是今天发生的事。
在杀了那男人之后,郑鸳儿与郑央短暂地说了几句话。
大多是郑央在说他是如何逃出来的。
至于郑鸳儿的现状,不必她说郑央也知道,何苦再提。
当初郑央知道李玄会派人去杀他,于是提前服下了郑鸳儿给的配方,做成假死的样子,又赶在那些侍卫来的时候刚好下葬。
那些侍卫得知郑央死了,自然不信,想要开棺验尸。
可这次全村的人团结起来挡在了郑央的棺材前,以死相拒。
而李玄下过指令,不准手下人对桂花村的人动手。
那些侍卫只能让步,改为在坟头蹲了几个时辰。
确定没有任何动静后,他们才离开。
他们回去禀告李玄时自然不敢说没见到郑央的尸首,所以他们只说将郑央乱刀砍死了。
反正郑央都死了,怎么死的又有什么重要?
他们殊不知钉棺材的村民是郑央的至交好友,好友不知郑央假死之事,但郑央却特意交代过他不要钉死了棺材,留一道缝隙。坟土亦不要埋厚,浅浅一层即可。
对方虽不解,但仍然没有辜负好友所托。
待侍卫离开后,郑央也活了过来,爬出棺材连夜离开。
郑鸳儿随着李玄的车队一路来到青州府,无处可去,便来到普光寺。
郑央在普光寺借住,一边等待时机告诉郑鸳儿自己还活着,另一边思考着自己的出路。
他没想到郑鸳儿真的会与自己在普光寺重逢。
那个小沙弥是这段时间跟他相识的,曾见过郑央随身携带的一张画像。那是曾经有位画师到桂花村画山水时,郑央请对方画下的郑鸳儿。
所以小沙弥想起画像上的女子后,就立刻跑到后面的厢房去找郑央了。
郑央赶来及时,才没让奸人得逞。
“鸳儿,我想救你。”郑央望着心心念念的人,声音颤抖。
郑鸳儿又何尝不觉得这一切犹如梦中,直到触碰到郑央的手,她才确定一切都是真的。
郑鸳儿看了眼外面,飞快道:“这段时间,我只当你还活着,已经替你想过了各种出路。”
“你没有家世背景,从商难;没有从小读书,走仕途更难。”
“我听李玄说,北边最近动荡不安,不久后恐怕要起战事。”
剩下的话不必郑鸳儿说,他也明白了。
可郑鸳儿却不忍了。
刀剑无眼,想要在战场上活下来已经是难上加难,更别说郑央想借此翻身。
只怕他活下来都是问题。
郑鸳儿死死地攥着郑央的手,一想到郑央会随时在战场上送命,她便开始对自己的决定有些犹豫。
她不确定到底是一家三口拼尽全力团聚好一些?还是分开活着、只要活着就好?
她希望郑央好好地活着,不想他去冒险。
可郑央想要翻身、想要有朝一日接他们回家,就必须涉险。
郑央反握住郑鸳儿的手。
他的眸子清澈而赤诚,永远只需一眼就能让郑鸳儿动容。
“时势造英雄,上天若是肯给我一次机会、肯给我们一家三口机会,就必不会让我死在战场上。”
“若是我们一家不能团聚,我一人苟活又有什么用?看着你和元礼在侯府与人明争暗斗,我生不如死。”
“你如今只是回府一个月,他们就敢这样对你,我不敢想以后府上与你争宠的女人多了,你又会遇到什么事。”
郑央眼眶通红,闭了闭眼,掩去眸中泪光。
“倘若李玄真的护得住你,我宁愿你忘了我。可李玄宠你,却不爱你。”
李玄若是爱她,就不会让她受到半点威胁和委屈。
什么姨娘什么妾室,对于李玄来说根本算不上问题。
只要他足够爱郑鸳儿,自然会为她除去千难万险。
无论李玄说得多么深情,他的感情只浅浅地停留在表面。
郑央看得清清楚楚,倘若李玄真的能让郑鸳儿高兴平安地留在侯府,他宁愿退出。
可既然李玄做不到,那自己绝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郑鸳儿被困在侯府痛苦挣扎。
他哪怕豁出这条命,哪怕被杀千百次,也要撑着一口气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郑鸳儿是他的妻子,他就要用生命去守护她。
两人执手相望,最后只互道了一句保重。
郑鸳儿眼看着郑央匆匆离开,才开始呼喊救命。
郑鸳儿慢慢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睁开眼,只见窗外灰蒙蒙一片,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她起身叫月芽,嗓子却干涸得不成样子。
她恍惚记起自己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进过一滴水。
太匆忙也太紧迫,一直都那么让人始料不及。
或许福祸相依吧,她遇到了歹徒,却也与郑央重逢。
郑鸳儿唯一放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