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表面听着是在骂丫鬟,可大家都听得出来是对着郑鸳儿说的。
郑鸳儿不气不恼,反问道:“既然如此,我想问问三小姐是为何罚她跪在这里?”
李徽容冷笑一声:“这怎么能问我呢,应该问郑姨娘才对。”
“如若不是她惹到了郑姨娘、让郑姨娘拒不参宴,又怎么会被罚跪?”
郑鸳儿笑了:“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她是得罪了我才跪在这儿的?”
“正是。”李徽容抬起下巴,信心满满。
郑鸳儿却道:“既是因我被罚,那我现在我说原谅了她,她是不是就可以起来了?”
李徽容一愣。
“这都是按照三小姐的理论。倘若三小姐还要让她继续跪下去,那就莫要把脏水泼到我身上了。”
“是您要让她跪的,她若因此生病甚至丧命……”
郑鸳儿可惜地摇摇头,“那这条命,恐怕就要算在三小姐您的头上了。”
“我……”
李徽容下意识回避视线,不知道该看哪里,一时也不知如何回话。
她自然不在乎这条贱命落在谁头上。
可身边的世家小姐们都眼睁睁看着,她若真不管不顾地让丫鬟继续跪着,苛待下人的名声就要落到她头上了!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之时,一旁陈盈婉突然站了出来,一把握住了李徽容的手。
“郑姨娘真是伶牙俐齿,几句话就把脏水泼到我妹妹头上了。”
陈盈婉笑里藏刀,直指郑鸳儿。
郑鸳儿早就料到她会站出来,面上却极为苦恼地蹙了一下眉:“陈妹妹叫三小姐什么?”
陈盈婉一顿,因着郑鸳儿的话,也回想一番,却并不觉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郑鸳儿轻笑一声:“你我是一样身份的人,我先你一步入府,你不叫我一声姐姐也就算了,怎么还跟三小姐攀起关系来?”
陈盈婉脸色骤变:“你此话何意?我好歹是老夫人的亲侄女,侯府的表小姐。”
郑鸳儿眼中仿佛闪烁着幽幽波光:“表小姐?当姨娘之前你是,现在,你又算哪门子的表小姐?”
“如今跟三小姐一口一个妹妹姐姐地称起来,旁人听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未出阁的小姑娘,岂不是乱了辈分?”
“还是说,你故意为之,就是为了让别人误以为你尚未出阁,妄图借此另寻他人?”
陈盈婉咬紧牙关,满眼怒意。
“郑鸳儿,你不要血口喷人!”
她早就知道郑鸳儿是个能说会道的,只是没想到郑鸳儿挑理的角度竟会这般刁钻!
她与李徽容姐姐妹妹地称惯了,竟也被她挑了毛病!
不等陈盈婉绞尽脑汁想出话来反驳她,只听她又说:
“今日都是些世家小姐来赴宴,三小姐带着诸位好好赏花就是了。虽说侯爷是为了我种的这片梅林,但若无人欣赏,也是白白绽放。”
郑鸳儿笑了笑:“各位慢慢赏花,我就先回院歇息了。”
“若是有喜欢的花枝,大可折去带回府慢慢赏玩。”
这一派言语做足了女主人的架势,众姑娘互相看看,最后目光都落在了李徽容身上。
李徽容在自己做的这场局里已经败得彻底,但她也不好当场拂袖而去,只得强撑着笑容继续招呼大家。
没过多久,各家便派马车来接人了,还有不少人找借口提前离开。
等宴席散尽,陈盈婉送李徽容回院,李徽容一进屋便扑在榻上,哭得不能自已。
“表姐你可有看到今天那些人怎么对我的!她们随随便便寻了个理由就要提前走,怎么着都不愿意跟我多相处。”
“都怪郑氏那个贱人!她几句话就将我精心布置的局给搅乱了。今晚过后,青州城里定然人人都要嘲笑我!”
陈盈婉坐在榻边,轻拍着李徽容的后背,温声道:“那郑氏实在诡辩,是我们轻敌了。”
李徽容好一会儿才止住哭声,望向陈盈婉:“她现在敢肆意妄为都是因为哥哥太宠她,让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居然敢给我难堪!”
“表姐,日后你一定要抓牢了哥哥,不让他再理会郑氏那贱人!”
陈盈婉笑容一顿。
她倒是想。
然而她和周燕玉同一时间入侯府,结果侯爷第一晚就歇在了周燕玉那里。
虽然当夜起了火,或许两人还没有圆房,但是这已经足以说明她连周燕玉都比不过,如何又能争得过郑鸳儿?
她如今已经按照姑母的意思,做足了贤妻良母的架势,侯爷却还是一眼都不肯看她,她又能怎么样?
可是这些话说给李徽容听,她又听不懂,更不会理解她的苦衷。
于是她只苦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很快她便离开了李徽容的院子,走在路上却忽然停下,神色幽幽地看向身旁的绿梅。
“真是我的好丫鬟呀,给我出了这么好的主意,让我当众丢了脸面。”
绿梅不顾脚下霜雪,顿时跪倒在地,声音恳切:
“奴才实在不知道郑姨娘如此狡猾,下次该用一些更直接的手段才对。”
“直接?还能怎么直接?上次姑母的计划还不够直接吗?都已经把她和奸夫堵在院子里了,她却能杀了那奸夫逃过一劫。”
“这女人脑子转得快,心又够狠……我倒是想不出什么方法能对付他了。”
绿梅轻轻抬了抬头,似乎在观察陈盈婉的意图。
片刻后,只听陈盈婉冷笑一声。
“你也不用看我,我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我不争宠,你自然也就轻松了。”
“不过你想都别想。我若是活得不自在,你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今日这件事我可以当做一次意外,若是下次你还不能给我想些好法子来对付她,我就让爹爹再送一个聪明伶俐的丫头来。至于你……该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听到这话,绿梅仿佛觉得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连连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