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八,正午时分。
狄青与苏良吃罢午饭,便一起进入中军大帐商讨对敌之策,直到黄昏才走出来。
而后。
狄青将一众部将叫到营帐中。
苏良将徐莽、刘三刀和独臂老乔也都唤入自己的营帐,安排任务。
约一个时辰后。
众将走出营帐后都甚是兴奋。
又与他们的属下在营帐布置任务布置到了深夜,还有人连夜离开了军营。
翌日,天刚蒙蒙亮。
士兵们便开启了日常的训练。
虽与往常的训练内容一致,但士兵们的表情俨然比往常更严肃,训练也更加认真。
他们虽什么也不知情。
但从上官的表情和说话语气中,明显觉察到大战很快就要来临。
近午时。
苏良在许莽、刘三刀的陪同下,来到黄河北岸近水边。
此处区域建造有诸多弩台、石台,以供大军在渡河时,用抛石机、床子弩攻击敌方,保障渡河。
而此刻。
在苏良的不远处,放置着一架床子弩。
此床子弩甚是巨大,射程可达三百步,弩箭选用的是长约一丈的铁羽凿头箭,需要十余人同时绞轴才能发射。
之所以这里独有一架床子弩。
乃是因徐莽看到对面堤坝侧面的“生擒苏良割其舌,活捉狄青刺其面”十四个字后,甚是恼怒。
欲用铁羽凿头箭携带一枚风火雷将对面的堤坝炸了。
可惜。
那十四个字位于堤坝高处,距离又远,不在床子弩的有效射程内。
苏良听到徐莽的汇报后,又直接叫停,便出现了这么一架孤零零的床子弩。
不过现在,这架床子弩要派上用场了。
刘三刀将一封用兽皮包裹的书信,捆绑在一支铁羽凿头箭上,然后朝着一旁的众士兵道:“瞄准对岸的那片沙石地,射过去!”
众士兵将铁羽凿头箭放在床子弩上。
瞄准之后,转动轮轴。
哗啦!哗啦!哗啦!
射在那片沙石地中,箭身没入近一半。
这道声响自然一下子就惊动了对岸巡逻站岗的西夏兵。
很快。
便有数名西夏兵手持盾牌,一边望着对岸,一边朝着沙石地跑去,然后取下了上面捆绑的书信。
苏良向对岸送过去的这封亲笔书信,不是战书,而是和谈书。
……
约半个时辰后。
这份书信送到了嵬名旭德和嵬名阿嵇的手里。
嵬名旭德和嵬名阿嵇看完这封书信后,皆是一脸不敢置信。
嵬名阿嵇揉了好几次眼睛,并使劲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才确认这是真的。
苏良明日正午邀嵬名旭德在河上谈判。
“这個苏良又是搞得什么怪把戏,当下他与我们有什么好谈的?莫非他想停战?”嵬名阿嵇不解地说道。
战前谈判,一般都是要停战和谈的征兆。
嵬名旭德站起身,来回踱步。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或许我们将宋人想得过于厉害了,狄青和苏良的目的可能只是在河湟拓边,并未打算与我们全面开战!”
“啊?那他们在河湟拓边,占据有利地势,又收归大量蕃族,如今连唃厮啰部都臣服他们了,难道不是为了灭我们?”嵬名阿嵇一脸疑惑。
这时。
嵬名旭德朝着脑袋一拍,瞬间变得兴奋起来。
“阿嵇,我想明白了,宋人可能想要灭我们西夏,但绝对不是现在。”
“咱们高估宋人了!穿鞋的永远不愿得罪光脚的,宋人根本不敢与我们全面开战。
“他们在河湟拓边,只是为了震慑我们,以防他们与辽国全面开战时,我们参战。”
“宋人若先打我们,国力将会被我们耗尽,辽国极有可能趁虚而入,一路南下。”
“宋人各个狡猾,他们非常清楚攻打我们西夏得不到什么油水,且我们的百姓,人人皆刺头,即使占领了我们的地盘,必然也是天天出事,损耗极大!”
“但辽国则不然。燕云皆汉人,契丹人又汉化严重,他们有实力后,自然是想要灭辽。灭辽之后,才会考虑我们。”
……
嵬名阿嵇点头道:“嗯嗯,是这个道理。”
“若明日苏良提出和谈,可能是要与我们以黄河为界,分而治之。我们要答应吗?若应下了,我们佯装惨败使得那群老头子(党项贵族)出血的计划就完了!”
嵬名旭德笑着摇了摇头。
“此乃好事,我们勒索大宋的机会到了!”
“明日我亲自去见苏良,他若提出停战和谈,我便向他讨要赔偿,他们占领河湟使得我们处于被动,至少要拿出五十万贯来,不然我不可能同意停战,此五十贯乃"不助辽"之费。”
“他若不应,我们就与他打,我们惨败而归,依旧是立大功!目前狄青未曾调派周边的西军,就足以说明他们根本没有准备攻打卓啰城!”
“若宋辽大战爆发,我们真的不参与吗?”嵬名阿嵇道。
嵬名旭德冷哼一声,道:“到时,谁强我们就帮谁,有便宜岂能不占!”
二人互视一眼,忍不住都笑出声来。
契约、诺言之类的东西,对绝大多数党项人都不适用。
他们是天生的强盗基因,只讲拳头不讲礼。
苏良若知二人如此擅于推理,连大宋不会与西夏全面开战的理由都想到了。
他就不用再浪费口舌,去讲述他想到的那番理由了。
……
翌日,近午时。
黄河之上,水流缓慢。
苏良坐在一艘单桅船上,停在黄河中央,除了他,船上只有许莽和刘三刀两人。
不多时。
嵬名旭德出现在岸边。
他走上昨晚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