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三日。
辽国三司使刘六符带着大皇子耶律洪基来到了白沟河对岸。
此次,刘六符为谈判主使,耶律洪基为副使。
一万骑皮室军先是在河对岸狂奔了一个时辰,然后才开始安营扎寨。
此举。
自然是为了彰显气势,以助于谈判时更有底气。
但在富弼和苏良眼里。
这明明是——
越缺什么,就越炫耀什么。
他们笃定:当下,辽国根本就不敢倾国而战。
……
当日下午。
富弼和苏良收到了刘六符发出的谈判书,邀请二人在白沟河上谈判。
一听是刘六符这个老对手。
富弼不由得甚是兴奋。
这个老家伙虽主张和平,但当年因在盟约上写岁贡还是岁赐,与富弼差点儿没有打起来。
耶律重元听说前来谈判的使臣乃是刘六符和耶律洪基,心不由得凉了一大截。
口中喃喃道:“皇兄,你真是要置我于死地啊!”
刘六符主和,与耶律重元向来不对付。
至于耶律洪基,二人表面上是一对关系融洽的亲叔侄,但涉及皇位之争,彼此都不想让对方好过。
本来,因辽国变法失败。
耶律洪基名声大跌,得罪了诸多辽臣,使得耶律重元名望上升了许多。
但而今,耶律重元战败被生擒。
比耶律洪基更丢人。
自辽开国以来,他算得上是被大宋俘虏的最高职位的契丹皇族。
这样一个被俘虏过的人。
除非日后能有改变辽国国运的大功绩,不然很难获得继承皇位的资格。
入夜。
富弼与苏良来到雄州城州衙的一间书房内,商议明日谈判之事。
一直到深夜,二人方才带着笑容离开。
……
翌日,近午时。
白沟河上出现一条大船。
宋辽双方检查一番,确认没有问题后,富弼、苏良、刘六符、耶律洪基四人才上了船。
一上船,富弼与苏良便黑着脸。
富弼看向刘六符,道:“刘兄,宋辽乃兄弟之国,本不该有此战!没想到持续了四十余年的澶渊之盟,就这样被破坏了,我家官家,甚是心寒。不知贵国此举,是不是你家陛下的意思?”
刘六符连忙摇头。
“彦国贤弟,此战绝非我家陛下下令,乃九大王之私令,我……我朝也……也不愿战啊!”
“不愿战?恐怕你是因为输了才这样说吧!我们与贵国九大王谈判时,他张口便要再增二十万岁币,这……这干的是人事吗?”
富弼话音刚落。
苏良也黑着脸,看向耶律洪基。
“耶律皇子,你来汴京时,我苏良待你不薄吧!你想了解什么我便带你了解什么,咱们将汴京城的衙门逛了一遍,我没有隐瞒任何事情吧!”
“前年,萧鼎来汴京时,私下买了汴京城诸多邸报的抄录件和变法文章,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兄弟之国,没必要太见外。哪曾想,你们变法失败,竟将罪过全都算在了我的头上,我苏良竟然成了罪人……”
还未落座,刘六符和耶律洪基就被数落了一番。
二人根本不知该如何解释。
旋即,双方坐了下来。
刘六符正欲开口,富弼便抢先说道:“有酒吗?这次乃是伱辽国不仁,你们二人作为特使,必须先喝酒赔罪,然后咱们再聊!”
富弼的气势,不容拒绝。
这时,苏良朝着船外喊道:“拿酒来!”
很快。
四大坛酒摆放在桌子上,还配备着一摞大黑瓷碗。
富弼看向刘六符,道:“刘兄,这次谈判有没有诚意,就在酒里了!”
“这……这……”刘六符看向酒坛,面带犹豫。
“怎么?怕我下毒?”
富弼端起酒坛,倒下满满一碗,然后一饮而尽。
一旁的苏良也打开一坛酒,给自己倒了一碗,灌进肚子里后,摇头叹息道:“我委屈啊!”
刘六符自知理亏,倒满一碗酒后,道:“我自罚三碗。”
当即,刘六符连喝三碗,耶律洪基也陪了三碗。
此酒乃雄州城驻兵所酿,甚烈,一般人喝三碗也就差不多醉了。
三碗酒后,刘六符和耶律洪基都有些头懵。
这时,富弼又开口了。
“刘兄、耶律皇子,你们觉得贵国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景明到底有何过错,竟要承担你国变法失败的责任,你国变法难道不是你家陛下做主吗?景明能做主吗?”
“你们如此陷害景明,我们要求让你家皇帝向景明道歉,难道有错吗?你们以为我们让你家皇帝道歉,是为了脸面吗?不是,我们是为了宋辽边境的商人。你们若不摆出诚恳道歉的态度,我大宋的商人还敢在榷场经商吗?”
“本来事情没有那么糟糕,但却被你家九大王全搞坏了,我们想的是如何大事化小,息事宁人,他想的却是攻破雄州城,活捉我与景明。实在无耻!实在卑鄙!”
……
富弼一边骂,一边喝酒。
刘六符根本插不上嘴,只能不断陪酒。
富弼喝一碗,他就喝两碗。
一旁的耶律洪基也陪着喝酒,不停向苏良解释。
苏良根本不听,也一直骂辽国无耻,骂耶律重元无耻。
不多时。
刘六符和耶律洪基便醉了。
耶律洪基较为年轻,趴在桌子上就起不来了。
刘六符则是意识到,今日对方根本不是来谈判的。
就是想将二人灌醉。
刘六符趁着还有些清醒,朝着后面的辽兵招了招手,道:“二位,我……我与大皇子不胜酒力,咱们今日就先谈到这里,明日再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