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峰抬头一看,来人细皮嫩脸,书生长相,白衣翩翩,黑发扬扬,还捏着把羽扇在那一摇一摇的。
不是羽京又是谁。
这家伙倒是逍遥,现在才来。
再低头瞅瞅自己,砍完竹子衣服灰扑扑的不说,方才为了躲杭有枝还搞了一身汗,顿时心里极度不平衡。
扶峰脸一冷,就偏过头继续写东西。
羽京见扶峰不待见自己,连忙把扇子一收,嬉皮笑脸地凑了过去,“哟,几个时辰不见,扶峰大人改行了?怎么还舞文弄墨起来了?”
扶峰今日是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
不提还好,一提他就想到上午被羽京坑了一把,瞬间就想起来跟这小子打一架。
但终究顾及到底下还是别人家的屋子,公然斗殴,不好。
扶峰深吸了一口气,生生忍了下去,沉声问道:“不是留了记号吗?你怎么现在才来?”
羽京点了点扇子,笑容很是畅快,“哦,这啊,西市那老头跟我聊的投机,非要拉我去他家吃烧鸡。”
“还喝了几杯酒是吧。”扶峰看着羽京,面带假笑。
他都看到羽京唇边的油光,闻到羽京身上的酒味了,也就他,从上午到现在,跟着傅誉之到听竹村,又砍了半天竹子,连水都没喝一口,肚子还饿着。
行,你清高,你了不起,你去吃酒留我在这里饿肚子,饭都不带一碗。
晚上,别下值了,打一架。
羽京见扶峰满脸写着不高兴,连忙调转话头,说到正事上,“主子呢?你怎么趴在这儿?”
扶峰头也没抬,低头边写边说,“少爷把密信给了我,说不回去了要放个假,在这小破村待一段时日。”
“?”
羽京虽然没预料到,但也没太惊讶,很快就接受了。
毕竟那位爷向来说一不二,只按自己的意愿行事,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也没有他做不了的事。
况且,奸党已倒,薛明泽风头正盛,东州贪墨案一结,朝中便太平无事,江山稳固,休息一段时日,也没什么毛病。
在这小山村待着,可比成日去昭狱审人轻松太多。
可问题是,他们住哪儿?
“那主子人呢?”羽京把扇子往手上一打,又问。
扶峰将头一扬,“喏。”
羽京顺着扶峰的目光看去,只见青瓦檐下,黄泥墙上嵌着个小木窗,窗内,模模糊糊的一团。
这是傅誉之?
他眯着眼看了半天也没看清楚,忍不住低头问扶峰,“这你也能看清楚?”
扶峰早就知道羽京近视,抬起头来笑得很欢快,“能啊,我看的贼清楚啊,你不能吗?”
“……”
羽京抿着唇,有点气,把眼睛闭上又睁开,忽然瞅到了扶峰小本本上写的字,眼前瞬间一亮。
等等!这是什么?
扶峰看羽京那丧气样儿,笑得直不起腰。
羽京眼疾手快,趁扶峰不注意,迅速把小本本抽了过来,甚至还读了起来。
“二月二十二,晴,大林摄政王傅誉之竟公然碰瓷,没病装病,卧床假睡,只为博佳人怜惜。”
“???”
“!!!”
……
窗内。
傅誉之见杭有枝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又把拉上的被子踢开,闭上了双眼。
结果杭有枝把水往桌上一放,看都没看她,转身就出了房门。
“???”
傅誉之微仰起头,看着杭有枝的背影,眸光变得有些暗。
他躺在床上,望着空洞洞的屋顶,叹了口气,自己把被子拉好,闭上了双眼。
杭有枝出了房门,继续赶制红烟订购的竹篮。
她打算把这一批粗丝圆提篮编完,就不编了,改编些别的卖。
出现一个西市那老头,就会出现无数个西市那老头,卖这种技术含量不高,竞争力低下的竹编制品,是没有出路的。
她这几天大致观察了一下,这个地方的民众还是挺有钱的,消费水平不差,卖些优质高价的创意竹编制品,应该会有人买单。
对于接下来的产品设计,她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想法。
卖了这几日竹篮,又还了李二叔的债,还剩下七八两银子,再赚些钱,差不多就能开个竹编小铺子了。
市场、设计和资金都没有问题,唯一的问题还是在生产环节,她只有一双手,一个人干不了那么多活。
杭无辛上学,常晚云体弱,现在唯一能帮她干活的,只有傅誉之。
但看到傅誉之旧伤复发,躺在床上,她秉着一丝尚未泯灭的良心,根本开不了口。
得赶快帮傅誉之把身子养好才行。
她编着竹篮想了很久,既然是旧伤,那肯定是经年累月留下的慢性疾病,治不好的,只能依靠好好养生。
以她匮乏的养生知识,她唯一能想到的有益于身体健康的办法是——多喝热水。
于是,杭有枝编完一堆竹篮,起身捏了捏手指,就抱着一大壶热水进了傅誉之房间。
傅誉之听见动静,缓缓掀开了眼,只见杭有枝正站在床边的小几边,微垂着首,葱白般的手指提着白瓷壶,清亮的白水倾倒而下,落到瓷杯中发出“哗哗”的声响,腾起一片热气。
即使在东州,二月末的时节还是有些冷,可此时窗外的日光正盛,照在她身上,碎发毛茸茸的,侧颜也被勾勒上了一圈华彩,分明暖和的很。
傅誉之眨了下眼,唇角轻弯,“你怎么来了。”
杭有枝倒完一杯水,转过头来看着他,轻笑着,语气很是自然,“你既然身子不好,那就要,多喝热水。”
说着就把热水往他眼前推。
傅誉之眸中一亮,点了点头。
“嗯。”
杭有枝十分满意。
真乖!
她笑了笑,又嘱咐着。
“一定要喝完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