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坟墓前,刘宁磕了三个头,端端跪着。她眼泪落下:“爷爷,我来看你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有一个人是不求回报毫无保留对自己好,就是爷爷。跟方国山中爷爷一样,安平这个爷爷跟刘宁相处时间虽只有短短三年,却叫刘宁真真切切感受到久违的亲情,感受到有家人是什么滋味。她知道,爷爷将刘平从襁褓之中拉扯长大,死前心中最放不下的,一定是刘平。念及此,刘宁对刘平怨念又多了几份。
林雨看着坟墓,想起余家村的姥爷,脸色悲伤扑通跪下:“爷爷,我跟刘宁都是山中长大,是共生死的姐妹。你是她爷爷,就是我爷爷。我拜你,就是拜我姥爷。爷爷,请受我一拜!”林雨磕了三个头,满面的泪水。
一旁吴先生红着眼睛抚着白须:“当日,刘家镇被外族洗劫,我带他到了地洞中,老家伙当晚就去了……”
“爷爷去时,多亏吴先生守着,还料理了后事。”刘宁对着吴先生磕了个头。
吴先生忙扶起刘宁:“宁儿,我跟老家伙什么交情,你不用这样?”刘宁流泪道:“爷爷死在外族手里,刘平……投靠了外族……”
吴先生脸色悲戚:“那孩子……本是纯善正直的人,要是没有人来寻他,或许……”
刘宁道:“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叫他放弃爷爷背叛安平。纵然他有苦衷,也没有理由可以原谅。”
林雨眼中含恨:“刘平是我仇人!刘宁,有一日,李明轩和他,我都要手刃!”刘宁道:“他做下错事,你随便吧。不管什么理由,他不该对你那样……吴先生,你跟我去京城吧,你这身医术,在那里大有可为。”
“我这把年纪早就无欲无求,不愿背井离乡再折腾。我就在这里,没事过来陪老家伙喝喝酒说说话,活到哪天算哪天吧。老家伙还有人安葬,还有你们跪拜坟前,他日我……”吴先生叹口气,拄着拐杖佝着背慢慢离开,头发胡须在风中凌乱。
林雨看着双手:“刘宁,我武功被刘平找人废了,已经甩不动鞭子。我报不了仇,我是个废人!”她双手握拳用力不停捶打地面。
自己的手?刘宁抬起手心中一惊,自己的手隐约有些透明,在实体和虚体之间来回切换。刘宁骇然,手怎么虚化了?我要消失了?这些日子,刘宁日渐疲乏,气息不匀,都是上次离开这个世界之前的症状。这次来得这样快?
还好林雨顾不上看她这边,刘宁看着手又慢慢恢复了实体。她松一口气,看着痛苦不已的林雨,心道,林雨一定要看着她回到京城,不然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激动又跑去找李明轩,下次怕不是落到刘平手里那样简单。
眼下要紧的,是安抚住林雨报仇的冲动,好生劝她。刘宁抱着林雨,轻声道:“我也要找李明轩报仇,林雨,我现在算是明白了,报仇不是这样简单的事,也不是有了枪弹就能轻易实现。归根到底还是人,武器只是辅助。我不去边市取东西了,林雨,我们一起回京从长计议。”
恶人自有天收,自己对付不了李明轩,自有能收他的人。李明轩,我且看着,你将来怎么个死法?赵瑞不跟自己走,自己已经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如果一定会消失,陪着林雨回京,见见美花,也算不白来一趟。
此次来这个世界,刘宁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无力和迷惘,想寻人回去,人把我忘了,想杀仇人,人都没有看到。刘宁知道了事与愿违是什么意思,她问着自己,刘宁,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做这些有意义吗,你活着,有意义吗?
刘宁和林雨一路混在难民队中,向着京城行去。
行了半月,到京城时队伍已经没有几个人。刘宁和林雨一身狼狈,好歹混进了城。在接近年关的炮竹声中,到了黄杏胡同。
看着夜空不是绽放的烟花,上一次看到的烟花还历历在目,刘宁心道,我的香草院,我回来了。
黄杏胡同香草院,大门紧锁着。刘宁想了一想,在一旁砖墙中间摸索一阵,找出钥匙开了门。
院中一片洁净,看着没人居住却打理过的样子。进了屋子,内室也很是整洁,床上叠着被子,随时等着有人入住一般。
刘宁和林雨烧了一大锅水,好生洗漱一番换上干净衣裳。二人总算有了人样,躺在床上有气无力。
刘宁轻声笑道:“林雨,你看看你,哪里还有当日侠女的样子,洗个澡救累成这样,捉只鸡都难,我以后就叫你林妹妹。”林雨也笑道:“刘宁,你看看你,要不是听你说话,我都怀疑你没有人气,我叫你宁妹妹。”
二人笑个不停。
刘宁掐指一算:“我待不了多久,算算天象,再有一月就是回去的日子。这样来来去去太亏耗人了,我实在很累,不想再来这里。林雨,我走了,你别再冲动去报仇。”
“一路上你都在说这句话,不要报仇不要报仇,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林雨看着刘宁:“不对,怎么听你这话跟交待遗言一样,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报仇?再说,你一个人要去哪里?”
说一起报仇,是为了给你一些希望,刘宁道:“去我该去的地方。林雨,我想明白了,人生不只有报仇,实在没有必要将一生执着于一件可能永远无法实现的事情上。只要放下,可以活得舒服许多,一样可以好好过完这生。听我的,林家找你一定找疯了,你回去当大小姐吧。”
林雨道:“林家对我极好,可我在林家待得不痛快。刘宁,我就在这里跟你一起住好不好?你收留了蒋姑娘,也收留我吧。我跟美花一样干活挣钱,付你房租就是。要不就帮你干活?”
刘宁笑道:“有房租收我当然没意见,只怕林家不会答应。我小门小户的得罪不起林家。”
林雨道:“这是我的事哪里用你出头?我跟林家说,我就住你这里,其他哪里都不去。他们要是不依,我就回余家村去!”
刘宁皱眉:“我名声在外,林家一定以为以为我引诱你。这个罪名我承担不起。”
“不会。不管怎么样,我不会连累你就是了。”林雨信心满满。
“刘宁!”一个带着哭腔的大嗓门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