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锣鼓声依旧,那倒地戏子一直没有动静。对戏的戏子察觉到不对乱了阵脚,乐声也变了曲调。
一个戏子扑到倒地戏子身上,大声吼道:“死人了!死人了!”
台上一阵混乱,乐声停止。台下方知出了人命,个个骂着晦气逃之不及,很快戏院空了下来。
张洲安上前,沉声喝道:“班主何在!我乃京城三法司官员,都不得喧闹。”
众人让开一条道,张洲安拉着刘宁上前。戏台上倒地的是一个老武生,刘宁蹲下探其鼻息,他已经气绝身亡。
刘宁看着张洲安:“大人,他嘴唇指甲发黑,口耳鼻均有污血,又是中毒身亡。”又是?刘宁心中咯噔一下。这老武生中毒症状跟萍萍完全不同,看着是服食毒药一阵,方才翻滚运力血脉贲张,毒性快速蔓延才发作。
周围戏子哗声一片,不敢相信自家班主是被毒死。
一面堂方正的年轻武生上前:“大人,他就是班主。我是他大弟子阿鼻,师傅死得冤枉,请大人明断!”他双膝跪下对着班主拜了一拜,其余戏子也跪下拜起来。
张洲安道:“现在这里是你做主?”
年轻武生看看周围:“师傅是说过要我接班,只不知各位叔伯兄妹什么意见?”
一个长者道:“阿鼻,班主的意愿我们都知道,他今日遭此噩运,你就接班,叔伯都支持你。”周围一半人纷纷附和,一半人并不说话。
“且慢!”一个面容俊俏的乐师上前:“阿鼻做班主我没有意见,只是班主沉冤未雪,在他死因明了之前任何人都不能晋升班主之位,否则便是对班主的不敬!”
一个抱着白兔的女子面如嫦娥,声音悦耳如铃含悲带戚。她着平常素装上前跪下:“宫宇说得不错,班主还不瞑目,阿鼻太心急了些。”之前沉默的另外一半人纷纷附和。
长者斥道:“雪儿,班主是你爹,你一时不能接受新的班主可以理解。可戏班不可一日无班主,还有这么多人等着吃饭。难道班主之死一日不查出,就一日不开戏,班主就一直不下葬?你负责得起吗,对得起你爹吗?”
一个跟雪儿长相有八分相似,少了几分温婉多了几分清冷的女子上前:“叔伯,请听冰儿一言。雪儿和宫宇说得未尝没有道理,阿鼻现在继任班主确实不妥,可师傅不入土为安也是大不敬。这位大人不是善于断案?要不就请他断理此案,如果三日内不能有结果,就将师傅厚葬,阿鼻接任班主。这样对师傅对戏班都有个交代?”
众人纷纷点头,称赞冰儿考虑周全。
长者看向张洲安拱手行礼:“大人不是我戏班之人,由你裁断是最公道的,不知大人可愿意断这桩案件?”
张洲安回礼:“可以。我身旁的刘宁姑娘也是断案高手,既然今日遇到此事,那我二人便尽力而为。”
张洲安看着刘宁,刘宁点头。
班主被抬到一个闲置的房间。这处很快布置成了一间灵堂模样,白幡招摇。
张洲安又查验一番,跟刘宁之前判断一致。他对刘宁道:“这毒药放得蹊跷,他在毒发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刘宁点头:“就像一个气球突然爆炸,爆炸前一刻他都不知道会爆炸。”
张洲安道:“下毒之人一点生机都没有给他留,对他心中恨意颇深。雪儿,你爹跟什么人有仇怨?”
雪儿拭泪:“我爹古道热肠,从来与人为善,朋友遍及天下,仇人是一个没有的。”
刘宁道:“一个人不可能叫所有人满意,雪儿,你好好想想,平日他跟谁起过争执?”
雪儿想了一想:“阿鼻师兄跟我爹时时不对付,也是好一阵歹一阵,生完气又一起喝酒。其他,实在想不到。”
阿鼻涨红了脸:“师妹,我从小跟师傅就是这样,戏院中谁不知道?你好好的把我提出来干嘛?”他看着面色凶狠,有些吓人。
宫宇挡在雪儿面前:“雪儿实话实说,师兄何必动气。”
阿鼻冷哼一声,冰儿冷冷道:“宫宇护雪儿倒是护得紧,阿鼻对师傅一向恭敬,不然师傅能一直说叫阿鼻继任班主?雪儿,我看师兄没有想错,你就是想陷师兄于不义。”
雪儿冷声笑道:“师姐这样护着师兄,是想快些当班主夫人不成?”
张洲安手一扬:“够了!班主尸骨未寒,你们在这里争执什么!阿鼻,你最后一次和班主争执,是为了什么?”
阿鼻神色一愣:“就是昨晚,我们都喝了很多酒,我记不得了。”
“什么酒?”刘宁问。
阿鼻面色不快:“你们这样问什么意思,我还在酒中下毒不成。我没有害师傅!”
张洲安道:“你要是想洗脱嫌疑,就老实回话,越是这样越是心虚。”
阿鼻红了脸,握紧拳头就要动怒。冰儿一把拉住他:“阿鼻,你好好说话,不是你你生什么气?当真没事都看着有事。”
刘宁看着冰儿:“冰儿可是知道什么内情?”
冰儿神情一滞,面有怒色:“刘姑娘这是什么话,现在逮谁咬谁是吗?那我还说今天看见雪儿的兔子从师傅房间出来,难道那兔子也会放毒不成?”
众人看着雪儿怀中的兔子。
雪儿将兔子抱紧了些:“我这兔子纯良怕人,怎么会去害我爹?师姐说笑了。”
宫宇冷声道:“师姐这样何尝不是逮谁咬谁。”
张洲安道:“住口!现在躺着的是你们父亲、师兄,你们几人一点顾忌都没有,成何体统?阿鼻,你和班主到底为何事争执,喝了什么酒?”
阿鼻道:“喝的街上赵四酒馆买的烧酒。我当时喝多了,当真忘了为什么吵。”
刘宁道:“既然争执,一定有人听见你们的声音,叫人过来一问便知。”
长者点头,很快叫来两个当日听见二人争执的人。一人道:“我听不太清楚,只听见他们提到了雪儿。”另一人道:“我听见了冰儿。”
长者道:“到底雪儿还是冰儿?”二人各说一词,不能明确,都说是对方听错了。
张洲安沉吟片刻:“阿鼻,你喜欢雪儿和冰儿中的一人?”